纠缠（陆鸣）

暮色深沉，已然如夜。如我所料，陆鸣第二次出逃的目标是我书房中方士献上的玉露。

不过，这次被我抓到，他不仅不慌张，反而还有些得意。

陆鸣“公主的把柄被我找到了。”

他嗅了嗅装着玉露的瓷瓶。

陆鸣“你要不想秘密泄露，就先给我换个软枕，”

软枕......他的要求，降低得也太快了。

我噙着笑不紧不慢地走向他，直到将他逼在墙角。

陆鸣“你、你要做什么......”

我的手覆上他的手，轻巧地取下小瓷瓶。

孙念辞“把他送回去。”

陆鸣“就这么把我关回去，你可不要后悔。”

他说得别有深意，我却一头雾水。

孙念辞“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陆鸣“给我换个软枕，我就告诉你。”

陆鸣“就只是换个软枕......那张床，什么都硬得很。”

他语气有些委屈，我差点就将‘换’字脱口而出。

但面对暮落，我不能示弱丝毫，否则定然不能将他收服。

孙念辞“不如来当温席总管？我房间的床......什么都很软。”

陆鸣“......咳，那我还是回去吧！”

我示意侍从将他押回去。

陆鸣“你一定会后悔的！”

陆鸣这样强调，让我有些好奇——他在哪里发现了什么，竟让他觉得自己捏住了我的把柄。

这个房间久无人住，暮气沉沉，就连温度都比外面要低些许。

孙念辞“陆鸣？”

声音在偌大的地牢里回荡，并没有人应和。

孙念辞“真跑了？绯凉，唤人来——”

陆鸣“诶，这不是公主吗？”

他踉跄地走来，冲我晃了晃手里的坛子。

孙念辞“你喝的什么......竟晕成这幅模样？”

陆鸣“当然是你的秘密了，可惜公主来晚了，只剩最后一口。”

孙念辞“......你倒是胆子大。”

陆鸣“可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还、还不给枕头，你的珍藏都被喝光了可怪不到我头上。”

孙念辞“什么珍藏......你怕不是喝昏了头，这东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你也敢喝？”

陆鸣“本神医什么都不怕，会怕区区几坛......嗝？公主掩饰得真是煞费苦心。”

他咂了咂嘴，神态很是得意。

孙念辞“你这是喝了多少......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

陆鸣“都说了本神医什么都不怕！”

他嘟囔几句，将坛子放在窗台上，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房梁，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孙念辞“又要做什么......陆鸣？”

陆鸣“抬头。”

我下意识地抬头，白发在昏暗的地牢中格外显眼，他一手抓着窗上的横梁，一脚蹬在花窗上沿。

他低头看我，眼眸水润，长发如月光倾泻。

我脸颊传来一股微凉的痒意，是他一缕长发落在了我唇边。

陆鸣“还剩最后一口，公主想不想尝尝？”

他自上而下取走窗台上的那个坛子，又在我眼前晃悠。

孙念辞“不想。”

那缕发丝还在我唇边作乱，我在思考要不要蹭掉它。

陆鸣“哈！既然公主不想......”

——哗！忽而有瓷片在远处炸开，是陆鸣掷出了坛子。

这声音惊得我想后退一步，但没退成——

陆鸣“啊——嘶......痛痛痛！！”

陆鸣“别动——”

孙念辞“又怎么了......？”

陆鸣“我的头发缠你步摇上了......”

我拢住步摇上的垂珠，以免进一步的纠缠，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下步摇。

果然，垂珠上缠绕着白色的发丝，发丝的另一头正是陆鸣。

孙念辞“刚刚为什么摔坛子？”

陆鸣“你都说了不想喝——”

我轻扯步摇，他的头就又偏向我的手一分。

陆鸣“手滑，手滑不小心摔的......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解开头发好不好......”

孙念辞“直接剪了不是更干脆？”

陆鸣“那不行！”

孙念辞“理由？”

陆鸣“要是直接剪开，公主的步摇不也被缠得乱七八糟了吗？”

孙念辞“好像有点道理......”

陆鸣“是很——有道理，公主你快帮我解开！”

孙念辞“但我又不缺这一只步摇。”

我拈着步摇晃了晃，期待着他的反应。

陆鸣“那你就剪——”

陆鸣“反正剪了头发我会变丑，变丑了我会难受，难受了我就要想法子泄愤......”

陆鸣“不怕出事......就随便你！”

孙念辞“不过是一缕头发，至于么？”

我扶额笑叹，一抬头就是他愤怒的目光，再往旁边一看——

他抓着横梁的胳膊都开始发抖，我便不忍心再逗他。

孙念辞“行了，帮你解开，可别哭出来了。”

陆鸣“你哭了我也不会哭，做梦。”

我挑起一缕发丝以作警告，他才乖乖闭嘴，委屈地哼了一声示弱。

孙念辞“你往后挪一点，让我借一下窗外的月光。”

他难得沉默着，沿着横梁缓缓向后撤了一步。

一些坛子的细小碎片被风吹着滚动，窸窣声衬得四周更加安静。

陆鸣“你......”

孙念辞“想说什么？”

我搭着腔，专心解开她纠缠的发丝。

陆鸣“你说要我做温席总管，是真心的吗？”

孙念辞“嗯，你考虑得如何？”

我倏然感到一丝心虚，抬头瞥了一眼陆鸣，却被他攫取住眼神——

在流转的月色下，他垂着眸看我，如天神降世。但下一瞬，他又从这种状态抽离。

陆鸣“......是为了......我的医术吗？”

一句话说得哼哼唧唧，我差点没听清。

啧了一声，我又低头去解步摇上的发丝，他倒难得安静。

孙念辞“小陆神医，你什么时候听说，公主养温席总管不是因为长得好看，而是因为医术好？”

待仅剩一根白发从步摇上脱身，我将步摇插会发间。

他从窗沿上跳了下来，倚着墙看我，神态认真。

陆鸣“虽然你诚意十足，但我还是不能答应做那什么总管。”

孙念辞“......？”

我疑惑抬头，却见他眼神飘向窗外，耳尖泛红，别别扭扭地说。

陆鸣“不过，也不是不能勉强住一阵子。”

陆鸣“要是你给我建个豪华宫殿，窗明几净，床榻柔软......”

孙念辞“那就不勉强了，我从不喜欢勉强别人。”

欣赏完他错愕的表情，我施施然离开了这里。

陆鸣“......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