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脾气（陆鸣）

走出药房，我惊觉天色已暗，夜空中星子寥落，一轮昏黄的满月坠在下楼斜脊上。

好安静......我想起那个总是让佳人坊鸡飞狗跳热闹非凡的人。

孙念辞“陆鸣是已经离开佳人坊了么？”

这几日我同人在研究那个方子如何降低成本，结果喜人。

听说他薅了佳人坊许多药材，说是要完善药方，我也随他去。

绯凉“是，陆神医一直行踪不定，但也没出城。”

绯凉“不过，眼下陆神医就在佳人坊大堂，可要......”

孙念辞“不必，去看看。”

大堂灯火通明，中央果然有一道人影。

孙念辞“有些日子没见，小陆神医近况如何？”

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脸色黑沉堪比锅底，我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着实有些惊讶，不知是遇见什么事。

孙念辞“是试药不顺利？”

他抱臂撇过头，不肯开口。

孙念辞“小陆神医这是被谁欺负了，不妨说出来，我好给你报仇。”

他回过头盯着我，目光深沉入水，只说了一个字。

陆鸣“你。”

孙念辞“我......？”

我惊愕地转头去看绯凉，绯凉眸子里也是一片迷茫，我又去看陆鸣，他似乎怒气更甚。

孙念辞“我何时欺负你了，这几天我可都待在佳人坊里，哪都没去。”

陆鸣“我离开佳人坊几天了？”

孙念辞“六......七天？”

我又疑惑地去看绯凉，她靠近我轻声说答案。

绯凉“公主，是十天。”

陆鸣“呵呵，我看你是找到了合心意的温席总管，所以把我抛在脑后了吧。”

陆鸣“什么帮助军队，什么天下太平......都是哄我的。”

——这是真生气了，怕是要给我的宵夜动手脚的那种。

孙念辞“那个位置还空着——”

陆鸣“呵，现在又说空着。”

陆鸣“一开始还让我睡那种又破又硬的床，后面又想用一点蝇头小利让我感恩戴德......做梦！”

孙念辞“咳，陆鸣，冷静......”

他无视我的解释，自顾自地还原‘真相’，越说越气。

不过，随着气愤的情绪在脸上显现，他的表情倒是好看了许多，不再阴沉着脸。

陆鸣“哼！亲切的时候叫小陆神医，现在就叫陆鸣。”

我哭笑不得地喊他。

孙念辞“小陆神医......”

陆鸣“而且......你见过我之后，竟然还能看得上别人？简直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陆鸣“公主应该去太医院瞧瞧眼睛，本神医怀疑你有眼疾，非、常、严、重、的那种。”

孙念辞“真的没有温席总管，要是有的话，你怎么可能随便进出佳人坊呢？”

陆鸣“你还准备把我拒之门外？！”

陆鸣“我要去云游了，去北昆捉虫子、去南沧采药草，再见——”

见他一甩袖子作势要走，我连忙上前拦住他。

我的手掌按住他肩头，他像是被封印了似的，又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耳尖上一抹红，我忍着笑道。

孙念辞“我这些天都在忙，你若不信，还有其他侍从也看到了。”

陆鸣“他们都是你的人，当然对你唯命是从。”

孙念辞“物证也有，用药记录，病例都是我的笔迹......想看么？”

他嘴角的弧度已经和缓许多，只是眼神里仍有狐疑。

孙念辞“帮助军队，天下太平......也都是真的，没骗你。”

陆鸣“真的没有？......口说无凭。”

我知道人算是哄住了，只等再夸他两句顺顺气，这事就能翻过篇去，于是正色道。

孙念辞“见了小陆神医这般姿容，温席总管的位置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孙念辞“况且，当初这个职位，本来也只为你一人而设，先前从未有过温席总管一职。”

陆鸣“你说的......是真的？”

孙念辞“当然。”

陆鸣“哼，你从来都是嘴上说得好听。”

孙念辞“那小陆神医如何才肯信，不如拿出个章程？”

陆鸣“我回佳人坊来住。”

孙念辞“好。”

陆鸣“你做什么都得带着我。”

孙念辞“好。”

听见他这稚子般的话，我眉头一展，他不会有那个耐心成天跟着我，现在不过是气话罢了。

陆鸣“还有......还有......对了，我听说你们手中有个得了疑难杂症的人？”

我不禁莞尔，从前便听说陆鸣喜欢治疑难杂症，今天算是见着了。

孙念辞“是有一个，他刚喝了药，可能要先睡两天。你若是等不及，明日就——”

陆鸣“当然等得及！明天我就要跟着你......我要看看你和谁在研究我的方子。”

这个问法，还是在怀疑我背着他养了温席总管。

我想到那位药师，和他那张怎么看都和温席总管沾不上边的脸，差点没笑出声。

孙念辞“咳......都好。你来看看这个。”

我将我这几日的成果递给他，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也为了取信于他。

陆鸣“可以啊......成本的确降低了很多。”

他抬头惊奇地看了我一眼。

陆鸣“不过，这一味茯苓不能换成甘草，虽说药性都主圆融，但甘草兜不住主药的药性。”

陆鸣“可如果你一定要换。也不是不行，就是疗效......”

孙念辞“以疗效为重，降低成本只是为了更多将士能用到药。”

孙念辞“也为了百姓能用得起——这药，我会找渠道放到药堂去卖。”

孙念辞“这么想来，佳人坊似乎也可多一项业务......”

陆鸣“......原来公主不仅插手军务，竟然还行些商贾之事。”

孙念辞“看不起行商？”

陆鸣“你这么说才是看不起本神医！”

陆鸣“嗤，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见的奇人异事数不胜数，不过是，不过是行商的公主！谁没见过？！”

孙念辞“嗯，小陆神医见闻广博，我深感佩服。”

陆鸣“我知道，你又在取笑我了......哼，不过我不跟你计较。”

陆鸣“我现在确实有一点好奇，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鸣“但你可不要觉得我对你很有兴趣，我只有一点点好奇，只要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