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我行走在灵州的街道上,因新年刚过,家家户户悬挂的灯笼和装饰都还没拆除干净。
虽还未到宵禁的时间,刺客街上却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逼近的大军宛如一片厚重的乌云坠在灵州的上空。
孙念辞“这里的宁静,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头顶绽开的璀璨烟花打断了我未说完的话语,那些彩色的烟火照亮了黝黑的夜空,也照亮了我和青魂的脸庞。
???“良夜难得,公主何必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忧愁呢?”
不知何时我们已经来到一处会馆前,面前的建筑颇为豪华,有着就算在晟宁也难得一见的风情。
二楼的栏杆处依着一位红发青年,正含笑低头看我。绚烂的花火在他身后绽开,衬得暗账面容愈发明艳。
???“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傅闲......失礼了。”
孙念辞“你知道我要来?”
傅闲“不仅知道公主要来,还知道公主为何而来。”
傅闲“黑云压城城欲摧......即使在这里,我也能听见红袍军行军的脚步声......”
傅闲“而欲破围城之困,公主还缺一条可以冲天的火龙。”
面前的门无声地开了。
傅闲“公主,请。”
端起面前刚刚沏好的新茶,我轻轻抿了一口。
傅闲好整以暇地坐着,低头擦拭手中的火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姿态。
傅闲“火药已经装载完毕,都在院子里,公主派人来取便是,何必青紫跑一趟。”
傅闲“我虽不是本地人,但在灵州生活了这么久,也希望能为这里尽一份绵薄之力。”
孙念辞“我此次来,并不仅仅是为了火药。”
傅闲“定风波。公主想要的,是它。”
傅闲撩人地点头,他的目光里盛着夜的寂,平静地看向我。
傅闲“恐怕傅闲要让公主失望了。”
孙念辞“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开了。”
傅闲“公主的确解开了我的心结,但......”
他停下来,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傅闲“公主还是随我去一个地方,你就会明白了。”
会馆的地窖里别有洞天,我跟随傅闲一路穿过两旁的货架,来到最深处。
这里摆放着一张长长的工作台,我在上面看到了堆叠的图纸和模样奇怪的各式火器。
傅闲“公主请看,这就是定风波的图纸。”
他从其中抽出几张画了繁复图形的纸张,递到我的手中。
傅闲“定风波的威力之所以巨大,是因为它结合了霰弹和开花弹的有=优点。”
傅闲“将比例要求极为严格的火药装填进去,利用火炮发射瞬间的燃爆将弹丸推射,并在空中形成二次爆炸。”
傅闲“同时还改良了霰弹射程短的缺点,使它不但能够对密集的军队和人群造成威力巨大的破坏,还能用作攻城武器。”
孙念辞“但它的体积,居然这么小。”
傅闲“我在设计它的时候考虑了填充炮弹的速度,我们以往的火炮,一填一射之间效率很低,但定风波不一样......”
傅闲“定风波至少可以节省三分之二的时间,而它所造成的伤害,是普通炮弹的三十倍。”
孙念辞“三十倍......”
怪不得。怪不得当年韩侑拿它去打太平教团,几乎是碾压式的屠杀。
孙念辞“造这一枚弹药,需要多久的时间?”
傅闲“如果是以前的我,只需要三天的时间,便能造出足够摧毁整个红袍军的弹药。但如今......”
傅闲盯着长桌上零散的铁器和火药,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才慢慢抬起双手,分别拿起了一枚铁器和弹簧。
孙念辞“你......”
他的手在发颤,骨节分明的十指几乎瞬间被冷汗浸湿,傅闲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将手中的东西放了回去。
他转身看我,缓缓拉起袖子,露出左手小臂上状如蚰蜒的可怖疤痕。
即使漫长的岁月已经让伤口愈合,依旧可以从那狰狞的疤痕中窥见深可见骨的过往。
傅闲“只有一次。”
傅闲读出了我眼底的惊疑和困惑。
傅闲“只有那一次。这只手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无法握物,后来我尝试从你拿起火药,但只有这个,我做不到。”
工作台上的铁器摆在那里很久了,也许久到就连傅闲自己都忘记了具体的时间。
它们依旧没等到被重新组装起来的那天。
傅闲“在公主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很软弱的人?”
傅闲露出自嘲的苦笑,我摇摇头,抬手去抚摸那道看起来十分狰狞的伤疤。
孙念辞“我之前说过,现在依然这么想——”
孙念辞“定风波被制造粗来的时候,它只是单纯的一件武器,赋予它含义和对错的,是使用它的人。”
孙念辞“不论是当年还是如今,摧毁一座城的并不是任何一种武器,而是人本身。”
孙念辞“你是难得的天才,如果你之后永远都不再制作武器,这才是最遗憾的事。”
我收起那几张图纸,笑着对他挥了挥。
孙念辞“这几张图纸,暂且借我两天吧。”
傅闲露出惊讶的神情。
傅闲“公主......想自己做?”
孙念辞“在竭尽所能之前,我还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