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从窗外透入,落地便有了形状。
片刻后一只手穿过了它,将一杯热茶送至我眼前。热气氤氲,清波之上浮动着点点红迹。
傅闲“公主请用。”
我接过杯子,杯身触手细腻,釉色润泽如玉,极尽雅致,就像‘闲云’的整体风格一样。
孙念辞“枸杞茶?是知道我昨晚没有睡好吗?”
傅闲抬眸看向我,视线在我脸上定了片刻,温和询问。
傅闲“只有昨晚吗?”
我咽下口中的茶,叹了口气。
孙念辞“这几日忙于公务,确实睡不安稳。”
孙念辞“你这里安闲自在,就当偷个浮生半日闲。”
傅闲“公主喜欢这里,是我的荣幸。”
傅闲“不过,公主看起来不像只是因为公务,还像是被什么事困扰。”
话题如愿到了这里,我放下了茶杯,抬眸看向他。
孙念辞“是,所以傅老板能不能帮个忙?”
傅闲与我对视片刻,眉眼微动。
傅闲“公主想谈的,是公事?”
孙念辞“如果是呢?”
他笑了一下,转了转手里拿个圆腰小口的玛瑙小瓶。
傅闲“抱歉了公主,现已闭店,不谈公事。”
他语气带着点倦懒,像是玩笑。但我知道,他这算是拒绝了。
——我会留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偷着‘半日闲’。我想要的,是定风波。
只是不知为何,每次我试图提起定风波都会被他察觉。但没关系,我仍然有办法。
孙念辞“傅老板闭店也无妨,反正是私事。”
傅闲放下手里的瓶子,抬手提壶给我添上茶水,汩汩水流仿佛冲淡了他的声音。
傅闲“是吗?”
我坦然点头。他单手端起自己的那杯茶,隔着氤氲雾气看着我,似乎笑了一下,我便当他没有拒绝。
孙念辞“前些日子我从歹人手里救下一个孩子,暂时将他安置在佳人坊。”
孙念辞“后来我派人寻到了他的父母,他却不愿意跟着父母回家。”
傅闲“嗯?为何?”
我微微停顿,傅闲适时接了话,我便顺势叹息了一声。
孙念辞“似乎是他的父母因家里的幼子疏忽了他,他就离家出走了。”
孙念辞“现在这个孩子天天跟在我身后,想留在佳人坊,可我还是想将他送回去。倒不是佳人坊养不起,只是......”
我垂下眼,拨弄着手中的茶杯,放低了声音。
孙念辞“只是我觉得,孩子还是要在父母身边长大。何况他们之间本也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房间一时陷入安静,我等了片刻,抬起眼。
孙念辞“有人觉得我不该送他回去,你也这么觉得吗?”
傅闲不知何时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静静看着我,嘴角请弯,声音放缓。
傅闲“别人说什么重要吗?”
傅闲“该或不该,公主有自己的判断。你是唯一能评判你的所作所为的人。”
孙念辞“你......”
我自然不是真的想问他这个,但听到他的回答仍是心头一动,片刻后才摆出烦扰的模样。
孙念辞“可我现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劝也劝了,他的父母也向他道了歉并许下承诺,可......”
我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那个玛瑙小瓶在他指尖转了一圈。他似乎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遂抬眼看我。
傅闲“公主如果信我,不妨将这个孩子交给我半日。”
孙念辞“可以吗?”
傅闲“可以试试。”
眼见着他‘上钩’,我面上显得越发真诚。
孙念辞“好,那我明日将他送过来。”
孩子的事是真事,但其实我早已经同孩子及其家人协商好,让孩子三日后回去。
此番提出就是想借孩子还试探傅闲——他会察觉我的试探,却不一定对孩子有防备。
傅闲今日闭店早,便有了下厨的闲情,我顺便蹭了一顿饭。
傅闲厨艺不错,在来灵州前似乎也去过不少地方,同他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话,我不知不觉地就在闲云里待到了晚上。
可当我伸手要为自己在续上茶水时,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虚虚挡在了我的杯子上方。
孙念辞“傅老板是舍不得让我喝了?”
傅闲“公主是我最大的主顾,要什么自然都是舍得的。”
他收回手,朝窗外染墨般的夜色瞥了一眼,随后含笑看向我。
傅闲“只是很晚了,难不成......公主要留宿?”
打更声幽幽传来,应该是二更天。
孙念辞“傅老板要睡了?”
傅闲“是公主要休息了。”
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睡意突袭,化作我嘴边小小的一个哈欠。
傅闲笑了笑,伸手从我手中结果接过茶杯,声音低沉温和。
傅闲“方才的茶水里有助眠的成分,既是几日未曾睡好,今日便早些睡吧。”
我承了他的好意,颔首起身,离开闲云时困倦的大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据我所知,他素来有早睡的习惯,今晚的茶水他喝的不比我少,却为何不见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