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我自知无法阻止容凛，只能在一切爆发之前，将无辜的新娘们救下山去。
我洋装浣衣，四处查探。路过练武场时，我瞧见一个人影，融在凛冽秋风里，衬在漫天红叶中，仿佛在孤独地燃烧。
容凛“公主又来多管闲事？”
还未等我走近，容凛便警惕地发现了我，言语虽照样不客气，但总觉得没有之前那般锋利。
孙念辞“谁来看你！我是来瞧瞧这枫叶。”
这话不假。秋深叶红，确实牵动了回忆，让我不禁想起曾经被困庙宇时，每年独自看叶落花散的自己。
容凛“公主想看可是要交钱的。这一院子的枫树都是我种下的，我的东西，哪有给你白看的道理？”
孙念辞“你种的？”
容凛“是我的和大寨主……我的义父，一起种的。”
他望着漫天枫叶，霜红零落，点亮曾昔的记忆。
容凛“我来寨子的时候，也就七八岁，什么也不会，谁也不认得，寨子里的人想把我当人质捞一笔，都不知道我是谁家的。”
容凛“起初，也就是听别人使唤，干点杂货，后来和人打架，才被人发现了拳脚功夫的本事。”
孙念辞“容府是武将世家，血脉相传，你自然天赋过人。”
容凛“等我稍微大点，便跟着兄弟们一起做‘生意’。可但凡有我，总会莫名其妙的倒霉，渐渐的，也没人乐意带我了。”
容凛“他们知道我没有娘，说我是天煞孤星，呵，这个名头我进寨子之前也听过，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说话，只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神情洒脱又倔强，三言两语带过了匆匆过往。
孙念辞“我想，大寨主一定和那些人不一样。”
容凛抬起头，目光从长枪转向我，眼底闪过一道光。
容凛“是他教我习武，教我练枪，曾经有一段儿，还试图教我读书写字。可我学不会，也不想学，便不学了。”
容凛“我蹿个儿晚，练手的木枪比我还高，我总担心自己别是个矮子。他却说，有苗儿不愁长，然后找来了这些小树。”
容凛“这些树上都刻着我的身高，一年一棵，一棵一道，他说等树长大了，我也长大了，会长得比他还高，比这些树还高。”
容凛“……骗子。”
容凛就此静默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我知道，他与那位大寨主之间的故事，远不止于此。他靠那人生存，因那人成长。
如今，他返回这里，送上他的‘回报’。
孙念辞“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容凛“不关你事，你尽早离开。”
孙念辞“我会走，但……我要带着那些姑娘一起走。”
容凛“倒挺执着。寨子的岗哨你也看到了，你一个人溜走或许容易，但绝不可能带走那么多人的。”
孙念辞“每晚辰时，换岗时间撞上放饭时间，山寨西南的三处岗哨距离营地最远，会有近半柱香的换岗缺口。”
他看着我，思索片刻，随后微微一怔。
容凛“你怎么知道的？”
孙念辞“观你房中藏着的布防图算出来的。虽也不算安稳，但这是唯一可能的出路。”
容凛“公主找到了我的暗格？”
他带着野兽敏感而危险的气息向我逼近，我并不退让，只略微抬头，注视着他泛着兴奋的双眼。
容凛“原来，公主是在扮猪吃虎？”
孙念辞“不敢。这是我当初混入山寨的目的之一，既然来了，便敢做，既然做，便要做成。”
容凛“那留给公主‘做成’的时间不多了。”
容凛说罢，转身离去。他的话，仿佛随口一说，但似乎，又另有深意。
无论如何，时间紧迫。我回忆着山寨的布局，向关押着新娘们的柴房走去……
新娘甲：“放开我！救命！”
我还未走近，便听到柴房所在的小院儿里传来凄厉的呼救声。我连忙找了个角落隐蔽，观察情形。
土匪甲：“喊什么！赔钱货！一个月了！你家里还没送钱过来，看来你爹娘公婆都不要你啦，以后就留在寨子里给兄弟们做妾吧！”
院中一时凌乱，新娘们的哭喊、土匪们的哄笑混作一团。
我眼睁睁看着土匪们将那个可怜的姑娘拖走，虽然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若视而不见，我便也失去了此行的价值。
土匪乙：“什么人！”
我转动指环，迷烟一时弥漫开来，几个土匪被我迷翻在地。
新娘乙：“姑娘是……”
孙念辞“没时间解释了！快跟我走！”
事已至此，只能舍命一搏！我带着几个无辜的姑娘离开院子，沿着我设定的逃跑路线走去。
此刻未到辰时，碰不上换哨缺口，实在是走投无路的下策。
土匪甲：“什么动静？！快来人！”
土匪乙：“是那几个新娘跑了！快，叫兄弟们围过来！”
突如其来的逃跑比我想象得更加艰难。姑娘们跌跌撞撞，到底是惊动了土匪过来，眼见我们要被四面包围——
血光潋滟，泼红了日暮的天。一个持枪的身影逆光而来，沉默地站在我面前，一人一枪，为我开辟前路。
容凛“我说过，别动我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容凛的枪法，如他一般，锋利凛冽。深秋的霜叶更红了，红得刺目。我不愿多看，只跟着他走。
第一次觉得，力量，如此令人安心。
容凛“这儿有下山的密道，出口无人看守，你们从此处下去。”
这是容凛带我杀出的一条生路。我望着隐藏在深草中的洞穴，焦急地回头张望。
孙念辞“那你呢？”
容凛“做我早该做的事。”
我望着他决绝的神情，心中尽是不安。我不放心他一人在此，但与他争持，只是白费时间。
终究，我转身，将他留在身后，与几个姑娘一起，顺着密道向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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