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青魂尚未回来,我独坐房中,而一个身影施施然落在窗边。
钟无相倚在窗边看我,那双灼热的红眸暖了这清冷的夜。
钟无相“公主这会儿,心里装着的人可真多。”
孙念辞“别开玩笑了,你明知道我是在担心陈齐。”
钟无相“陈修下落不明,陈齐闭门谢客......就这么让你心烦意乱?”
钟无相来到我身前,近得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钟无相“若你想见他,我带你去。”
孙念辞“......不,我相信他有不见我的理由,我也还有别的事要做。”
钟无相“那就走吧。”
钟无相向我伸出了手,似乎很清楚我准备去哪儿。我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心。
孙念辞“怎么,你觉得我需要‘国师’来为我撑腰?”
钟无相“天子怎么会需要国师撑腰?只是人世无聊,南沧更无聊......”
钟无相“我为你回来,你总得陪陪我吧。”
孙念辞“等我忙完这些事,会有时间的。”
钟无相明知我只是随口一应,却只是一笑,透着无奈的宠溺。
钟无相“公主要做的事自然会顺遂,不必忧心。”
南沧临海,无论走到哪里,风中都有潮湿的气味。
宽阔的大殿中,只有宁霁和王珏二人比肩而立,似乎已经等候我多时。
开诚布公之后,他们也不再费心扮演任何人。宁霁稍稍歪头,似乎在揣度着我的神色。
宁霁“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孙念辞“宁上卿谋无遗策,料事如神,恐怕也早就有应对之法了吧。”
宁霁面上微微含笑,目光悠远,向我揖了一揖。
宁霁“‘谋无遗策’么,在下不否认。至于‘料事如神’......公主想问的,应当是它吧。”
孙念辞“明人不说暗话。”
孙念辞“这场宫变在你们的意料之中,定潮台的垮塌也一样——或者说,这都是你们谋算中的一步。”
一旁的王珏眸光闪动,迫切道。
王珏“姑姑,定潮台本就是高濯一手炮制,都是为了攻击本王......”
宁霁却对他缓缓摇了摇头,这才止住了后话。
宁霁“高濯以人命为引,使国君失信于民,才能名正言顺地换上另一位听话的傀儡。”
宁霁“他想要兵不血刃,可微臣想要的,是将计就计。”
孙念辞“在党争激烈之时,陈齐恰好带着黑云骑回京,这才逼得高党兵行险着。”
宁霁目露赞许之色,颔首作答。
宁霁“高濯在世族中颇有声望,百姓虽然也对世族怨声载道,却更信一切苦难,皆由国君无能而起。”
宁霁“若能将此案钉死在高濯身上,不失为釜底抽薪之举。”
宁霁“可惜他滑不留手,任我如何查案也无实证......”
孙念辞“上卿口中所说的,是几百条人命,不是卷宗上的几行字。”
宁霁“通往人间至高处的这条路,本就是遍布荆棘,以无数人的血肉白骨铺就。”
宁霁“公主是浴血而生的九天之凤,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孙念辞“不敢苟同。”
我们在沉默之中,四目相对。最终是王珏先打破了僵局。
王珏“姑姑,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也不奢望你会原谅我。”
王珏“可现在,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孙念辞“你我有血脉相连,倘若你坦诚以待,我也未必不会帮你。”
王珏“可若是我与陈家并未齐心呢?姑姑可还会帮我妈?”
孙念辞“这也是我想想要问你的事。”
孙念辞“陈家兄弟忠心耿耿,你却多加猜疑,这绝非明君之举。”
一丝苦笑转瞬即逝,他的目光最终坚定下来。
王珏“陈家兄弟就和国师一样,他们坚守南沧,并不是为了我。”
王珏“杜渐防萌,慎之在始。我自小如履薄冰,这等警示之言绝不敢忘。”
孙念辞“连他们都倒戈相向,你何来胜算。除非......”
孙念辞“在你们的计划里,没有黑云骑也能赢下这一局。”
王珏没有再和我玩言语上的捉迷藏,而是似笑非笑地对我点了点头。
王珏“姑姑在南沧遇到危险,灵州诸人自然会驰援。不过我的确没想到,姑姑会准备得如此周全。”
孙念辞“你在白玉京手高氏擎肘,连离开王宫都要国师帮你,怎么会对千里之外的我和灵州了若指掌?”
孙念辞“我猜,恐怕是有人给了你们关于我的情报吧。”
王珏“百般风云藏深阁,世间万象皆通晓。”
王珏“百晓阁恰如其名,通晓万事。我们的许多情报,都从他哪路得来。”
孙念辞“又是他。”
王珏“又是?难道姑姑与这位阁主早有接触吗?”
我尚未回答,便有一道青色的身影翩然落地。出现在我身后,如鸿毛般轻盈。
青魂“公主。玉砚楼的事,有头绪了。”
我接过青魂递来的信笺,落在掌心,却觉得似有千钧。
青魂双眉微蹙,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小心翼翼的呼吸着,轻到几乎消隐。
青魂“那位楼主是南沧人,也的确是自己一手开办的这间玉砚楼,不过......他有另一个主人。”
我攥紧了手中的信笺,期待和疑虑交织,与愈发激烈的心跳在胸口共振。
孙念辞“是百晓阁的阁主?”
青魂“是。”
一旁的王珏若有所思,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目光骤然聚焦在我的身上。
王珏“姑姑,这个玉砚楼,原本不过是诗乐雅集之处,并无甚特殊。”
王珏“可在数月前,它忽然名声大噪,自此聚集了不少奇人异事。楼主身上也才有了些神秘的意味。”
孙念辞“数月之前?”
青魂微微躬身,在我的耳边低语道。
青魂“公主,就是晟宁宫变后的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