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刀剑相接,可以听到厮杀已经无限逼近中心。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沉闷却令人恐惧。
几名内侍将我们三人护在里面,俱是屏住了呼吸。
但渐渐地,殿外的声响愈发小了。
一阵沉寂后,一个内侍好奇地向门口挪动了几步,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他附耳在门边,似乎松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
咣地一声,大门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猛地撞开,随后一股浓重而刺鼻的血腥气涌入大殿。
内侍:“唔——呃!”
刀刃的寒光破开夜色,殿门大敞,黑翼叛军手起刀落。
内侍的表情纹丝未动,一道血色却溅射在漆黑的夜空里。
光影之中,掠如一片暗金绣线刺出的云纹。刀刃染血的叛军,谦卑恭敬地护在来人的身侧。
我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他。
剑眉入鬓,眸光锐利如锋刃。他身着绛紫色的长袍,袍袖被夜风不断地鼓动着。
大殿外风雨如晦,乌云密布。他的全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眸光逡视殿上的众人,虽然不曾佩刀,也没有甲胄加身。却仍然释放出了强烈的威压。
高濯“拿下。”
他身后的叛军迅速冲入殿内,将我们依次扣下。
我和宁霁被猛地摁在地上,肩背落下重压,几乎让我抬不起头来。
禁军:“......咦?”
我身边的一个叛军好奇地打量了我一圈,对高濯道。
禁军:“这里怎么会有个女人?高大人!此女如何处置?”
高濯沉吟片刻后走近,随后俯身下来。他的衣饰华丽,丝绸质感的衣角携着冰凉的冷意,触碰到我的皮肤。
一道外力迫使我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
高濯“......”
高濯“你怎么在这里?”
他认识我。
他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也知道我不应该出现在这这里。
看清我的脸后,高濯没有动作,唯有眼中流露出无从躲藏的讶异。
孙念辞“认识我吗?高大人。”
高濯似乎这才回过神,他站起身,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让我再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高濯“给她松绑。”
高濯言语之中颇有愠怒之意,可我却不知是因何而起。
禁军:“可是丞相,此女来路不明,实在可疑,理应就地正法——”
高濯并未再多说一字,冷冽的目光便让那名禁军闭了嘴。
两人慌忙为我松了绑,高濯却并没有立刻处置我。
高濯“来得正好,少了如此重要的看客,倒是可惜了。”
高濯接过下属递来的帛书,在王珏面前猛地抖开。一端重重砸在地上,翻滚开来。
王珏“‘本王体多疾病,内恐不任以御万机,外恐不免为人所议,今欲让——’”
王珏“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濯微微颔首,便有属下送上一沓厚重的文书,放在了书案上。
高濯“此为太医院中与君上有关的积年脉案。君上的确体弱多病,难承大统,众臣有目共睹。”
王珏并无所动。
王珏“本王听不懂,也不会再上面盖印的。”
高濯不紧不慢地在殿上踱步。
高濯“我知你年少染病,因而变得蠢笨,可你听得清话也识得了字,何来不懂?”
王珏“本王就是不想盖印,需要理由吗?”
王珏话音未落,大殿门口又生骚动。
叛军们押送着十几个人进入大殿,他们面无血色,手无寸铁。定睛看去,大多都是宁党的官员。
见到王珏,他们开始哭天抢地,怒骂高濯者有之,颤抖不停者有之,一言不发者有之。
高濯坐在属下搬来的交椅上,睥睨众人。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一划。紧接着,一位禁军会意,将一旁的香炉搬来。
高濯“君上若不用印,这香柱断一次,我便杀一人。”
王珏不做反应,好似高濯的话就如这青烟一般飘过就散。
可验货不等人,燃一截就断了。高濯一声令下,一抹血红飞溅在帛书上,斑驳一片。
闷重的倒地声过后,伏在地上的人已无动弹,惨叫声还在殿里久久没散去,王珏看向地上的人,仍是无动于衷。
王珏“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了,高丞相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手托腮,在高位上也坐得泰然。
王珏“我就算再蠢笨,也知道南沧应该在谁的手上。”
王珏“就算今日殿上血流成河,本王一日不死,南沧便一日到不了你的手中。”
高濯淡淡地打量着王珏。
这个向来在他面前只敢装疯卖傻的少年,生死关头,如同灵敏的小兽一般,终于露出了獠牙。
高濯“君上若早有如此傲骨,臣恐怕还会高看你几分。”
一名禁军在高濯的授意下逼近王珏。
高濯“拿自己的命跟我赌,你赌得起吗?”
刀剑直指向王珏,殿内传来了轻微的骚动。刀锋愈近,气氛愈发凝滞紧迫。
王珏分寸不让,眼看就要手起刀落,我冲上前。
高濯“小心!”
情境混乱,但我依旧听出了那声音里的焦急,下一刻,我被护在了高濯怀里——
高濯用手握住了锋利的刀刃,鲜血沿着他的个侬汩汩滴落,浸入了衣料里,让绛紫色变得愈发暗沉。
我与高濯四目相对,他皱着眉,眸光中有一种沉缓的钝重,又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怒意。
高濯“为了这样的人,你连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