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让你跪下磕头你是听不懂吗?还要,以后见到我,要从我胯下过”
他们正推搡着他,逼迫他下跪之时,浑然没有发觉他的眼眸已经变得冰冷,耻辱混杂着强烈的恨意让他神情阴暗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羞辱他,逼迫他,威胁他
没有一日是平静的,没有一天是敢放松的,每时每刻都活在被欺侮的恐惧之中,只要一想起就无法呼吸
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捏紧了,就算是狗,被欺负到这种地步也会生气吧?他是人,是人,不是牲畜不是狗!
“啊,你们在给他教训吗?这种事情…还是小心比较好,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直到高高在上的那人出现,她像是很意外一样,含笑地看着他们,似乎并没有打算上前制止的意思
在一众黯淡的黑色之中,蓦然出现一抹红,他们簇拥着,讨好着,用明知愚蠢可笑的姿态攀附着
特权之上还有特权,赤色之上还有赤色
而他只不过是没有颜色,没有光彩,隐没在漆黑之中,早就辨别不出什么样子的东西,除了心还在跳着
他感觉不到任何。
仿佛心跳也是假的,呼吸也是假的,他整个人都是假的,只是身体在欺骗他而已
那些人一见到她就恭维了起来,纷纷说自己是为了替她出气,而不是出于私仇
“长公主殿下…这个,我们看他这么多日还这么倔强,忤逆您的命令,对,他非常忤逆,所以打算给他一点教训”
“您不会不同意吧?”
被他们推搡在人群之中的他,只是静默着,隔着这么多人,远远地望着她
那些人期许地问道,似乎已经从内心认为,盛长宁一定会同意,一定不会制止他们继续欺凌
他也是如此认为。
顾元胤不过一介质子,不过是败国献上来的东西,她何苦为了一个质子,而同自己人生气
然而,盛长宁的笑容却慢慢冷了下来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了,我说过这是我的东西吧?”
盛长宁一看见是他内心就烦躁,更烦躁的是,身份比她低的人也欺负他,而他这个蠢货居然不敢反抗
她一挥手,就有亲卫上前把那些宗亲拿下,长安处理事情没处理好呢,还遗漏了这么些宗亲后代
那就让她全部处理好了。
她讨厌软弱可欺的人,更讨厌有别人欺负软弱的人,无论是她的弟弟,还是其他人
生来软弱,并非罪责
欺凌人者,罪无可恕
她亦是。
“呃…殿下!”
亲卫把那些人带去何处,自然是不必多说,现在,除了盛长宁,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了,只有盛长宁会一直欺负他
他一直觉得盛长宁有病,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维护他是为了欺负他
“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听得懂吗?”
“是…”
身旁有病的长公主如此说道,语气里的威胁不比那些人轻,他低着头松开了紧捏的手,一时间竟说不出是幸还是不幸
那一抹赤色笑意晏晏
但是,就算这样,我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维护过我,就算你对我笑,就算你帮助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对我没有缘由的欺凌,难道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你几个月来,对我的羞辱,难道就可以全当作没有发生过吗?
你让我跪,你用戒尺,你逼我爬,你让我滚,你责打我,你训斥我,你教训我
你不记得了吗?第一次见面,你把我狠狠按进冰冷的河水里面,差点把我溺死在里面,第二日我便染病发烧
染着病的我,第二日还要被你如此羞辱,被你生拉硬拽拖起来,哪怕伤口开裂,哪怕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我凭什么要放过你?
凭什么?
就凭你施舍了我一点点善意,就凭你偶尔大发慈悲的怜悯?这些事情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我就必须原谅你?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大可放心,我活得到复仇的那一日
“我的簪子掉池子里了,给我捡回来”
他正如此无望地想着,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又使唤羞辱他,把他当做狗一样逗弄,有意思吗?
顾元胤抬头,眼里的恨意要流露出来一般,他此刻就像个野性未驯的狼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咬人一口
过长的黑发下面,是他漆黑不见一丝光明的眼眸,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害怕
“快一点,别用憎恨的眼神看着我,既然做了我的宠物,就要听主人我的话。”
而盛长宁完全不怕,她可是为了死亡而奋斗的人,难道怕被报复吗?
“是。”
他恨恨地看了盛长宁一眼,然后听她的话,去那什么水池里捡她的簪子,她真是纡尊降贵,连一点苦也不吃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会狠狠报复回来。
“没有捡到的话,我就把你送人,至于在别人那里会怎么样,就和我无关了,所以,你能捡回来吧?”
盛长宁百无聊赖地拆着信说道,这种人生真没意思啊,养养宠物,见见好友,然后就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养的宠物,还说不准会在将来咬死她
至于送人,当然是随口说说的啦,送给别人,她怕把别人咬死,这么危险且记恨心强的东西,还是得自己养着
除非丢给盛长安
还有一件事情她忘记说了
嘻嘻,她的簪子早在三年前就掉池塘里了,那时她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索性就放弃了
顾元胤肯定是找不到的了
让他找,自然是逗他玩呀,就喜欢他寻找半天最终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只能恨恨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只要顾元胤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盛长宁玩心大,这件事没多久就扔脑后了,也没有在意他到底有没有找到,因为她的天子弟弟来了
长公主府里的人都毕恭毕敬,恭候那一位天子到来,盛长安处理政务忙得人心累,他看上去比从前还要消瘦
春风几度吹起他鬓边的发,然而却没有成功,反倒是头冠的冕旒无风自动起来
天子威容无人敢直视,更无人敢自若地靠近,除了天子皇姐,除了那一抹红
“皇姐,好久不见。”
盛长安下了马车,对着她笑着说道,其实也没有多久,几日前才见过,只是他已经觉得很漫长很寂寞了
以前明明什么时候都在一起的,无论是写作业,还是下棋放风筝
有什么改变了吗?
盛长安不知道,他依旧装作平静的模样,用愚蠢无害的笑容接近她,牵着她的手,同她一起进长公主府
“听闻阿姊和尚书令度过一夜…”
“虽然只是件小事,但是你们已经到了那一步吧?阿姊你骗不了我的”
用最平静的语气,却说出最心惊的事情,盛长安不外乎是,他其实不在乎这些事,什么情爱什么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