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京

大巴驶离农家乐时，葡萄藤的影子正被夕阳拉得老长，缠在车窗上晃悠。王曼昱抱着半根啃剩的烤玉米，在后排睡得东倒西歪，脑袋时不时往宋钰肩上磕，发绳上的小恐龙挂件随着颠簸叮叮当当响。樊振东从包里摸出个软乎乎的抱枕，轻手轻脚往她脑袋底下塞，指尖不小心碰到宋钰的手背，像被阳光晒得有点烫，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王曼昱嘴角还沾着两粒玉米粒，活像只偷吃饱的小松鼠。

“昨天钓的鱼，老板给炕成了鱼干，”樊振东忽然从背包侧袋摸出个牛皮纸包，递到宋钰手里，纸角还沾着点炭火灰，“你说要带点回去配粥的。”宋钰刚要拆，前排的张继科突然回头，像只闻到肉香的猫：“什么好东西？给我尝尝！”樊振东手一缩，两人在过道里扯来扯去，纸包“哗啦”散开，鱼干掉了两粒在王曼昱头发上，逗得全车人笑成一团。

车进北京地界时，暮色已经浸蓝了天。训练基地的铁门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传达室的大爷探出头挥了挥手，狗尾巴草在铁栅栏边摇摇晃晃。大家拖着行李箱往宿舍楼走，许昕还在念叨农家乐的铁锅炖鸡：“那鸡汤上面漂的油花，绝了！下次团建非去那儿不可！”刘诗雯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做梦呢？明天总结会，王指导指定要重点批你钓鱼时把鱼竿甩水里那下！”

第二天的会议室里，空调冷气足得让人想裹外套。墙上的投影屏亮着，成都赛的技术录像一帧帧闪过，王皓的声音沉稳有力：“樊振东看这里，”他用红笔在屏幕上圈出个落点，“决赛对马龙这几板，正手质量够，但衔接太急，给了他反拉的空间。你看马龙这个侧身，就是抓住你重心没稳住……”

宋钰坐在靠后的位置，手里转着支笔，目光落在屏幕上樊振东扑球的画面——膝盖磕在地板上的闷响，仿佛还能透过扬声器传出来。忽然感觉胳膊被轻轻碰了下，低头见樊振东从桌下递过来颗薄荷糖，青柠味的糖纸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刚漫开，就对上他投来的眼风，带着点“别走神”的严肃，嘴角却偷偷弯着，像藏了颗没说出口的糖。

轮到女队总结时，闫森翻出宋钰对战佐藤的录像，暂停在那个关键的7平球：“这里侧身不够果断，”他指着屏幕，“要是早点借鉴樊振东那手变线思路，不用硬冲斜线……”话没说完，就被张继科的咳嗽声打断，他冲樊振东挤眉弄眼，肩膀抖得像筛糠，惹得后排一阵偷笑。宋钰的耳尖腾地红了，在桌下悄悄往樊振东那边踢了一脚，却被他反手攥住脚踝，温热的掌心隔着运动裤传来温度，吓得她猛地抽回脚，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了马龙脚边。

“捡一下。”马龙弯腰帮她把笔递过来，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年轻人，开会专心点。”宋钰接过笔，脸烫得能煎蛋，偷偷瞪了樊振东一眼，他却装作看屏幕，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散会时教练们刚走，会议室就炸开了锅。许昕一把抢过樊振东的笔记本，举得老高：“大家快看！这页画的小三角，不是给宋钰设计的战术吗？”王曼昱凑过去，突然指着页角：“哎？这串小葡萄，是农家乐那串紫的吧？画得还挺像！”

樊振东红着脸把笔记本抢回来，宋钰伸手帮他按住散开的纸页，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指腹，像有电流窜过。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道道光斑，像极了成都赛场上那些交错的球影。

“晚上加练？”樊振东收拾东西时，忽然低声问，声音里带着点期待。

宋钰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光，亮得像训练馆里那盏总在等他们的大灯。“加。”她笑着点头，“正好试试你说的新节奏，省得总被闫指导说。”

两人并肩往训练馆走，身后传来队友们的笑闹声——许昕正追着王曼昱要抢她的鱼干，张继科在给马龙讲他钓鱼时“差点钓上条鲨鱼”的壮举。宋钰忽然觉得，无论是成都黏糊糊的热，还是北京凉丝丝的风，只要身边有他，有这群吵吵闹闹的伙伴，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就像球台两端的相持，哪怕再难，也知道总有个人在对面，和你一起，等着下一拍的漂亮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