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之战

里约的午后，阳光把马拉卡纳体育馆的玻璃幕墙烤得发烫，馆内的空调却压不住沸腾的热浪。男女队的收官之战撞在同一天，球员通道里的空气都带着股剑拔弩张的劲儿，每双擦得锃亮的球鞋底下，都像憋着团随时要炸开的火。

女队：第五局的心跳声

丁宁的决赛打到第五局时，宋钰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的毛巾里。前四局2比2平，决胜局的比分在10平之后像被胶水粘住，每一分的争夺都长得像一个世纪。看台上中国观众的呐喊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宋钰跟着喊，嗓子早就哑了，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通道墙壁上抖得厉害。

场上的丁宁正弯腰系鞋带，白色护腕被汗水浸成半透明，贴在手腕上。她抬头时，宋钰正好看见她眼里的光——那是种把所有力气都榨干后，又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韧劲。对手的发球擦网而过，带着强烈的侧旋，丁宁几乎是扑出去的，膝盖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吱呀”声，球拍却像长在手上似的，手腕轻轻一抖，球擦着边线飞了过去。

“好球！”宋钰猛地跳起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糊得视线都模糊了。她想起三个月前封闭训练，丁宁的膝盖积水严重，每天打完球都要冰敷到深夜，却从没在任何人面前皱过眉。

最后一分，丁宁用了她练了无数遍的侧拧。球在空中划出道刁钻的弧线，对手的球拍挥到一半停住了。哨声响起的瞬间，丁宁扔掉球拍，整个人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宋钰跟着教练组疯了似的冲进场，李晓霞第一个扑上去抱住她，两个人的汗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在绿色的球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赢了……我们赢了……”李晓霞的声音哽咽着，手还在不停地拍丁宁的背。宋钰把脸埋在丁宁的肩窝，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混合着汗水和运动霜的味道，突然想起刚进队时，丁宁手把手教她拧拉动作，拍子一次次敲在她手腕上：“再快点，用腰腹带劲儿！”

颁奖仪式上，国歌响起的刹那，宋钰跟着抬手敬礼，指尖却在发颤。看台上的五星红旗像片翻涌的红海，丁宁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在泪眼朦胧里，对着队友们用力挥了挥手。宋钰知道，那挥手里藏着多少个凌晨五点的训练馆，多少盘打满七局的对抗赛，多少个咬着牙挺过去的瞬间。

男队：最后一板的重量

男队的决赛在女队之后开始，樊振东作为第三单打出场时，宋钰在看台角落里数着他的脚步。他穿着红色的比赛服，后背的号码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走向球台时，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可她知道，他手心的防滑粉肯定蹭了又蹭——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对手是德国队的老将波尔，球路刁钻得像泥鳅，前三板的控制密不透风。第一局樊振东输了个11:8，回到场边时，肖战指导抓着他的脸晃了晃：“把脑子放空！用你的正手砸！让他知道什么叫年轻力壮！”他点头时，宋钰看见他后颈的青筋在跳。

第二局开始，樊振东的眼神变了。他不再急着抢攻，而是像头耐心的豹子，等着对手露出破绽。正手爆冲时，整个身体都像张拉开的弓，球砸在对方台面上发出“嘭”的闷响，像是在敲鼓。有一球他连续侧身，脚步在地板上滑出长长的弧线，红色的身影在绿色的球台边划出残影，汗水顺着下巴滴下来，在台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决胜盘的最后一分，双方来回拉扯了23板。樊振东被逼到中远台，膝盖几乎弯成直角，却还是把球救了回来。波尔的回球有点高，就在那一瞬间，樊振东猛地起跳，整个身体在空中舒展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正手狠狠砸下去——球像颗出膛的子弹，砸在对方场地的死角，连球网都跟着颤了颤。

“赢了！”他扔掉球拍，仰起头，看台上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张继科拖着伤腿冲过来，一把将他拽进怀里，马龙紧随其后，三个人叠在一起，笑得像群没长大的孩子。樊振东抹了把脸，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他突然往看台角落望过来，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精准地对上了宋钰的视线。

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用力挥了挥拳头。宋钰举着手里的小国旗使劲晃，胳膊都酸了，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得发胀。她想起混双训练时，他总说“别怕，有我补位”，此刻才懂，这股子稳稳的底气，是他藏在每一次加练里的认真。

深夜的庆功宴

颁奖结束后，队员们挤在奥运村的餐厅里，用可乐代替香槟，碰得叮当作响。丁宁被大家围着灌饮料，脸颊红扑扑的，却还在跟小队员说：“明天的训练不能偷懒。”张继科瘫在椅子上，外套滑到肩膀，露出贴满膏药的后背，却举着手机拍视频，嘴里念叨着“给你们看看冠军的晚餐”。

樊振东坐在宋钰旁边，手里拿着块披萨，却没怎么吃，只是看着她笑。灯光落在他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两把小扇子。

“看我干嘛？”宋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赶紧收了回来。

“看你今天喊得比谁都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耳尖在灯光下泛着红，“刚才领奖时，我看见你了，举着国旗跳得老高。”

“那当然，”宋钰扬起下巴，故意说得大声，“我们女队赢了，男队也赢了，今晚的月亮都在笑。”

樊振东抬头看了眼窗外，里约的夜空挂着轮圆滚滚的满月，亮得能看清远处基督像的轮廓。他突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尖温热：“下次，我们一起站在领奖台上。”

宋钰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刚想说话，就被丁宁喊去合影。她回头看了眼樊振东，他还坐在原地，手里的披萨终于咬了一口，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像把整个里约的星光都藏在了里面。

这时，餐厅外突然炸开了烟花，五颜六色的光映在每个人年轻的脸上。宋钰看着身边笑闹的队友，看着不远处偷偷望着她的樊振东，突然明白——所谓传奇，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光芒，而是一群人朝着同一个方向，把汗水熬成星光的模样。

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