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朵朵轻迈莲步而入,身后木门无风而闭,她似乎并不怎么意外,也不怎么着急,从桌上取出茶,往杯里微倾了杯冷茶,浅浅啜着,然后坐到了那张大床旁边的圆凳上。
范瑄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还穿着睡衣,揉了揉眼睛,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是刚刚睡醒:“海棠姑娘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海棠朵朵也不和她废话,直接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两天,上京发生了什么事?”
范瑄微微一怔,片刻后却笑了起来:“算了,我也懒得与你做这些言语上的功夫。我既然身在上京,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上杉虎这次亏了一批下属,肖恩也被你们杀了,相信你的老师一定会很开心,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海棠静静望着她,那目光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但范瑄却像是感受不到丝毫,犹自微笑道: “不错,我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 所以为了避嫌,我只好把自己关在使团里两天,我相信姑娘能理解。”
既然范瑄在使团里,海棠朵朵知道也再问不出什么,眼前这个看似单纯的南方年轻官员,实际上是位行事滴水不漏的人物,自然不会被自己捉住什么马脚。
她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大口袋里,忽然走到床边,伸手撩起了范瑄一缕垂下来的青丝,放在手上捏了捏,又轻轻嗅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似乎和外面买的那些洗头膏不太一样。
范瑄静静的看着海棠朵朵的动作,没有阻止,浅浅一笑:“海棠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
初初入秋,庆国京都北方平原的上方,一片云影天光乍有乍无。在田里劳作的百姓们没有抬头,他们没有兴趣欣赏老天爷借助云朵的形状与阳光的折射玩的美妙把戏,只是想在天边那朵雨云飘来之前,将地里那些金黄的作物收了回去。今年雨水有些偏多,听说南方的那条大江涨的厉害,但对于这些生活在疆域之北的民众而言,河堤是否安好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更担心这些该死的泼雨,会不会误了一年的收成。
偶尔有几只硕肥的田鼠悍不畏人地从农民们的脚下穿过,抢夺着田中那些散落着的谷粒。农夫们手中的镰刀懒得对付这些祸害,只是专心致志地收割着谷子,官道两侧一大片连绵不绝的稻田里,那些唰唰的割谷声渐渐汇成一处,形成一种整齐而且能让闻者产生某种满足感的美妙声音。
那些赤裸着精瘦上身的农夫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将自己身上被谷叶割出来的道道小裂口展示给冷漠的上天观看,却没有注意到官道上正有一列长的仿佛看不见尾的车队正缓缓行了过来。
庆国出使北齐的使团终于做到了春时去,秋时回的承诺,赶在了九月中回到了国土之中。
只是回时的车队却比去时的队伍要显得更加庞大了些,除了北齐方面为了表示诚意的回礼之外,送亲的官员与仪仗更是不少,足以看出北齐朝廷对于公主出嫁的重视,这毕竟是两国间的第一次联姻,谁也不知道这种女人外交能给这片刚刚安静了二十年的大陆带来什么样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