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3-雨

陈稚元离开县城后，她的房间也成了一个杂物间。

其实这本身就只是个杂物间，在堆放的箱子间搭了个板床，就成了陈稚元睡了九年的地方。

县城又下起了雨，陈晃搬了个凳子，坐在陈稚元曾经的床边，靠着墙。

雨淋着糊在玻璃上的纸，那纸上原本是有图案的，只是过了太久，被风化，被侵蚀，成了斑驳的白色。窗框也已经生锈，绿油漆从栏杆上挣脱，留下腥红的铁，雨一淋湿，又漫着腥味。

小雨间有鸟飞过，一双，一只。陈晃呆呆地看着他们从东飞往西，不知落在何处。

雨越下越大，风也刮了起来，吹着屋里的帘子，吹得陈晃鼻子都有些酸。他把手伸出窗去，雨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他手上。

被雾包裹着的天，看不见太阳，看不见云，雨像是从那大片的灰雾里无端地落下。

自姐姐离开后，那片灰雾似乎也笼罩着这个房间。

雨打湿了陈晃的整只手，还飘进了他的眼睛里，他才想起把窗拉上。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扇窗已经关不上了。

风从窗缝挤进来，如同萧声一般，不停地吹。一重又接着一重。

一路吹进陈稚元现在住的公寓。雨依然在下，房间里依然只有陈晃一个人。

落地的玻璃窗，厚重的窗帘盖着光，陈晃拨开帘子，打开了些玻璃，从阳台望了下去。

车水马龙，涌动的灯光，雨滴皴破视线，轨道上运作着列车，轰隆的声音与雷声混在了一起，一阵又一阵。县城的雨弥漫着草木的味道，而这里的雨混杂着尘土的味道。

陈晃关上了窗，坐回沙发上，听着外面的雨。屋子里是浓郁的湿气，还有茶几上水果的香味。

姐姐应该是喜欢吃水果的，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几乎没有机会吃到，现在公寓里的冰箱摆满了水果，她也给陈晃送了一些，放在茶几上。陈晃只是把它们从礼品袋里拆了出来。一个也没舍得吃。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背对着日落的地方是无限延伸的夜。

陈晃读不懂日落的诗意，只记得有次太阳落得很早，雨下了一整天，淋坏了家里的电路，他从外面跑回家，湿了全身。在没有灯的房间，陈稚元帮他擦着头发，他靠着墙。

毛巾遮住了他大半的视线，看不清楚，却听得很清楚。陈稚元心跳的声音和他离得那么近，穿过喧哗的雨声，越过血亲的隔阂。

光合作用对陈晃来说或许是个谬论，念头总在昏暗的地方肆意生长。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亲与情为什么要写得那么近，他早就分不清了。

他握着陈稚元的手掌，她手掌的纹路很深，像他们被划开的命运，通向唯一的结局。

背对着太阳的房间，连星星也看不见。陈晃却能看见陈稚元透明的心，正汹涌着一场日落，又升起了一轮明月。

陈稚元望向他，望向那绵柔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