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柔和地洒在万霖身上,为他清俊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那双清澈的眼眸平静地望过来,如同深潭映着初阳,干净得不染尘埃,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疏离与洞悉。
江皖的心跳在那一瞬的惊艳后迅速归于冰点。她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里面依旧整齐的劲装衣领(她只是和衣而卧)。她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的少年——她的“丈夫”。
“万霖?”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更多的是冰冷的确认。
“是我。”万霖轻轻颔首,声音依旧清浅柔和,像羽毛拂过心尖,却缺乏应有的温度。“抱歉,昨日大礼未能亲临。旧疾缠身,晨起便觉气息不畅,强撑着更衣,行至半途便咳喘难抑,竟至昏厥,实非有意怠慢。”他解释得平静坦然,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没有半分新郎缺席婚礼的愧疚或尴尬,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疏离。
江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脸色在晨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唇色浅淡,呼吸也比常人更浅更慢一些。但这张脸,这通身的气韵,与她想象中的“体弱多病”相去甚远,甚至俊美得有些过分。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违和——一个病到无法拜堂的人,为何此刻能如此平静地坐在她床边看书?而且,他的坐姿…过于笔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下半身几乎没有任何细微的调整动作。
万霖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他放下手中的书卷,那双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江皖,带着一种坦诚到近乎残酷的平静。
“江小姐,”他换了个称呼,疏离感更重,“你我此番婚姻,缘由为何,你我心知肚明。家父重诺,感念与令尊旧谊,欲以万家之力庇护故交遗孤,此为其一。其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己搁在腿上的、修长却过分苍白的手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某种存在。
“其二,亦是为我。”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自嘲的意味。“万霖天生体弱,身有沉疴,非药石可愈。更甚者…”他抬起眼帘,目光坦然地迎上江皖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自髫龄起,下肢便无知无觉,形同废人。需轮椅代步,日常起居亦需专人服侍,几无自理之能。**”
“轰!”
如同惊雷在江皖脑海中炸响!
下肢瘫痪?!形同废人?!
她所有的猜测和违和感瞬间找到了答案!难怪他坐姿如此笔直僵硬!难怪他缺席婚礼!难怪他此刻能平静地坐在这里——因为他根本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站立、行走、完成拜堂的仪式!万家对外宣称的“体弱多病”,竟是将如此残酷的真相轻描淡写地掩盖了过去!
巨大的震惊之后,江皖心中翻涌的并非怜悯,而是一种被欺骗的荒谬感和一丝…诡异的轻松。
万霖似乎并不在意她的震惊,继续用那清浅平和的语调说着,仿佛在陈述他人的故事:“家父此举,与其说是为我娶妻,不如说是为我寻一个‘名分’,一个在他百年之后,能名正言顺照料我起居、替我打理些许庶务、不至于让我这无用之人彻底沦为笑柄或家族累赘的‘身边人’。同时,也借此全了与江家的旧约,予你姐弟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算是一举两得。”
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渐亮的天光,晨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跃,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沉寂。“江小姐风华正茂,武艺高强,胸有丘壑。困于我身侧,无异于明珠蒙尘,折翼囚笼。万霖虽残躯无用,却也知廉耻,不愿强人所难,更不愿误人终身。”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江皖,眼神清澈而认真:“故此,今日坦诚相告,只望江小姐明了我之窘境。此番婚姻,你我心照不宣,不过一场权宜之计,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你我之间,可立君子之约:**此婚姻只存续一年。一年之内,你我仅为名义夫妻,绝无任何肌肤之亲,更无夫妻之实。** 府中上下,你可随意行动,我绝不干涉。一年期满,我自会写下和离书,奉上丰厚酬资,放你自由。届时,你仍是清白之身,可携幼弟,去留随意。江家产业,若你欲收回,万家亦可暗中相助。”
“在此期间,”万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万家会履行承诺,庇护江家,震慑宵小。我万霖虽残,但只要我尚在万府一日,便无人敢欺你姐弟分毫。至于江府内务…想必以江小姐的手段,一年时间,足够你厘清一切,扫除魑魅了。” 他最后一句,意有所指,显然对**江屺**之事并非一无所知。
江皖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震惊、荒谬、被隐瞒的微愠…最终,都被万霖话语中那份清醒到近乎冷酷的自知和坦荡的承诺所取代。
一年。名义夫妻。互不干涉。自由。
这简直…太合她心意了!
她本就不想嫁人,更不想与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实质的牵扯。系统的强制任务只是“接受婚约”、“嫁入万家”,并未规定她必须履行妻子的义务。如今万霖主动提出如此“宽松”的条件,简直是瞌睡送枕头!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万家这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利用万家的资源和影响力,暗中调查父母死因,彻底解决**江屺**,为枫儿铺好后路。一年之后,她任务完成,积分攒够,直接回归现实世界,这里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至于万霖…不过是一个短暂的、互惠互利的合作伙伴罢了。
想通此节,江皖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连日来的压抑和屈辱感也消散了大半。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苍白脆弱、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郎,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好。”江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脸上甚至难得地露出一丝清浅的、如释重负的笑意,“君子之约,一年为期,互不干涉。万公子坦诚相待,江皖亦非不识好歹之人。这一年,便依公子所言。”
万霖似乎没料到江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甚至还能露出笑容。他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也化开一抹温和的弧度,如同冰雪初融。“江小姐爽快。如此,便一言为定。”
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因陌生婚姻带来的紧绷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利益交换的、心照不宣的同盟感。气氛一时竟有些…融洽?
然而,就在这难得的轻松时刻——
“叮!”
【检测到宿主与关键人物“万霖”达成初步共识。触发互动任务:建立初步信任。】
【任务序列003:陪同万霖外出散心(地点:城南“望江楼”)。】
【任务说明:加深了解,缓解目标人物潜在负面情绪(孤寂/疏离)。任务奖励:积分50点。失败惩罚:扣除积分50点。】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瞬间打破了这份刚建立的和谐。
陪同?散心?去望江楼?江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下意识地看向万霖那双搁在锦垫上、毫无知觉的腿。让一个下肢瘫痪的人去酒楼“散心”?这系统是抽风了吗?!而且,加深了解?缓解孤寂?她一点也不想了解这个病秧子少爷好吗!
万霖似乎察觉到了江皖瞬间变化的情绪,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但依旧温和地问道:“江小姐?可是有何不妥?”
江皖深吸一口气,压下对系统疯狂吐槽的冲动。50点积分…不算少。而且任务失败还要扣分。为了回家…忍了!
“…无事。”江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只是…方才想起,听闻城南‘望江楼’景致颇佳,茶点也精致。万公子久居府中,想必也觉气闷,不如…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由我陪同公子,去望江楼小坐片刻,散散心如何?”她努力挤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万霖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江皖会主动提出陪他外出。他清澈的眼眸凝视了江皖片刻,似乎在分辨她笑容背后的真实意图。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有劳江小姐费心。如此…也好。只是需稍待片刻,容我准备一下。”
**(望江楼风波)**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辆宽大舒适、内部布置精巧的马车,在数名精干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出万府侧门,朝着城南的望江楼而去。
车内,空间宽敞,铺着厚厚的软垫。万霖换了一身质地更显贵气的月白云纹锦袍,外面罩着一件保暖的银狐裘斗篷,安静地靠坐在特制的软椅上。他的脸色在斗篷雪白毛领的映衬下,更显苍白,但精神似乎尚可。一名眉清目秀、手脚麻利的小厮(名叫墨竹)跪坐在一旁,小心地照看着。
江皖则坐在万霖对面的位置,一身利落的浅碧色劲装,外面随意披了件同色斗篷,与万霖的精致华贵形成鲜明对比。她抱着手臂,闭目养神,实则心中还在腹诽系统的奇葩任务。陪一个坐轮椅的病秧子逛酒楼?这叫哪门子散心?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江皖偶尔掀开车帘一角,目光锐利地扫过外面的人流和建筑,习惯性地评估着潜在的风险点。万霖则一直安静地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望江楼很快到了。此楼临江而建,楼高三层,雕梁画栋,是京城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常聚之所。万家的马车甫一停下,便有眼尖的伙计认了出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万公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快请快请!最好的雅间‘观澜阁’一直给您留着呢!”伙计殷勤备至,同时招呼着护卫帮忙。
墨竹和另一名护卫小心地将万霖连同他的特制软椅一起抬下马车,安置在一架早已准备好的、铺着厚厚锦垫的精巧木制轮椅上。江皖跟在旁边,看着这繁琐的过程,心中更觉麻烦。
一行人上了三楼,进入临江视野最佳的“观澜阁”雅间。雅间布置清雅,推开雕花木窗,浩渺江景尽收眼底,江风拂面,带着湿润的水汽,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伙计奉上香茗和几碟精致的江南细点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墨竹也被万霖示意在门外候着。雅间内,只剩下江皖和万霖二人。
江风从敞开的窗户涌入,吹动着万霖额前柔软的碎发。他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江面,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安静脆弱。江皖百无聊赖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心思早已飞到如何利用新得的钱财去调查**江屺**背后可能的势力上了。系统要求的“散心”任务,在她看来就是干坐着浪费时间。
【叮!检测到宿主与目标人物处于安全环境,互动任务:建立初步信任。状态:进行中。请宿主主动与目标人物交谈,加深了解。】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江皖:“……” 她看着对面那个安静得如同瓷娃娃的少年,实在不知道能跟他聊什么。聊塞北的风沙?聊砍匈奴?聊赌场赢钱?还是聊怎么收拾**江屺**?好像都不太合适。
就在江皖搜肠刮肚,想着怎么完成这该死的“聊天”任务时,隔壁雅间隐约传来的、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声,如同针尖般刺破了这份宁静。
“…听说了吗?万家那个病秧子少爷,昨儿个总算把媳妇娶进门了!”
“嗨,能不知道吗?全京城都传遍了!听说拜堂的时候新郎官都没露面,咳得昏死过去了?啧啧,真是…可怜那江家大小姐,如花似玉的年纪,听说还在边关立过战功呢,结果嫁了个…咳,下半身都废了的瘫子!”
“谁说不是呢!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万家也是不地道,仗着有钱有势,硬是把人姑娘往火坑里推啊!”
“嘘…小声点!让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那万霖,不就是个活死人吗?除了那张脸还能看,就是个只会喘气的累赘!江家也是倒了血霉,爹娘刚死,女儿就被塞过来给这瘫子‘冲喜’了!我看啊,就是万家老头子快不行了,想找个厉害点的媳妇来管着这废物儿子和万家的产业!那江皖,不过是个高级点的管家婆兼看护罢了!”
“哈哈哈,精辟!‘高级管家婆’!不过说真的,那万霖瘫了那么多年,怕是那方面也…嘿嘿,江大小姐这守活寡的日子,怕是难熬哦!可惜了那一身功夫…”
污言秽语,肆无忌惮地传来,充满了恶意的揣测、下流的臆想和对万霖赤裸裸的人身攻击!每一句都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向雅间内的两人!
江皖握着茶杯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腾”地一下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猛地转头看向万霖。
出乎意料的是,万霖依旧安静地望着窗外。他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但除此之外,他整个人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羞耻,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仿佛那些恶毒的话语谈论的是与己无关的陌生人。这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人心头发堵!
江皖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到了极致!她可以忍受别人对她的非议,可以为了任务委曲求全,但她绝不能容忍有人如此恶毒地、赤裸裸地侮辱一个…她的“盟友”!尤其是一个刚刚向她坦诚了最不堪的伤痛、并给予了她最大程度自由和便利的人!更何况,万霖的平静,在她看来,并非无动于衷,而是一种被伤害到极致后的…习以为常的麻木!这让她感到一种锥心的愤怒!
“砰!”江皖猛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茶水四溅!
隔壁的议论声似乎被这声响惊了一下,停顿了片刻,随即又响起更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哟?隔壁有动静?该不会是咱们的‘瘫子新郎官’和他那‘管家婆’媳妇听到了吧?”
“听到又如何?废物还能跳起来打人不成?他那婆娘再能打,还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就是!一个瘫子,一个冲喜的武夫之女,凑一对儿,绝配!哈哈哈…”
“够了!”江皖再也忍不住,霍然起身!她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杀伐之气瞬间充斥了整个雅间!连窗外的江风似乎都为之一滞!
万霖终于转过了头,清澈的眼眸看向江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江…”
然而,江皖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甚至没有再看万霖一眼,如同被激怒的雌豹,身影一闪,已到雅间门口!她一把拉开房门,在门外墨竹惊愕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走向隔壁那间传出污言秽语的雅间!
“江小姐!”墨竹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想要阻拦,却被江皖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所慑,竟不敢上前。
万霖看着江皖决绝而愤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一丝极淡的…暖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他轻轻叹了口气,推动轮椅,缓缓跟了过去。
此刻,江皖已经站在了隔壁雅间的门前。里面放肆的嘲笑声依旧清晰可闻。她没有丝毫犹豫,抬脚——
“砰!!!”
一声巨响!那扇雕刻精美的木门,竟被她灌注了内力的一脚,硬生生踹得从门框上脱离,向内轰然倒塌!木屑纷飞!
雅间内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里面坐着四五个衣着光鲜、一看便是纨绔子弟的年轻人,正围桌饮酒作乐,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嘲弄的笑容。此刻,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如同杀神降临般的江皖,以及她身后那扇悲惨倒地的门板!
为首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袍、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最先反应过来,拍案而起,指着江皖怒骂:“哪来的疯婆娘!敢踹小爷的门?活腻歪了?!”
江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锁定了他!正是刚才说话最恶毒、声音最大的那个!她一步步走进雅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尖上,带来无形的巨大压力。
“疯婆娘?”江皖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她环视着这几个惊愕又色厉内荏的纨绔,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刚才,是哪个废物,在背后嚼舌根,说我夫君是‘瘫子’?说我是‘冲喜的管家婆’?说我们是‘绝配’?嗯?”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个绛紫锦袍的公子哥身上,如同实质的寒冰利剑!
那公子哥被江皖的目光刺得心头一寒,但仗着人多势众和家世背景,强撑着气势:“是…是小爷说的又怎样?难道不是事实吗?万霖他不是瘫子是什么?你嫁给他不是冲喜是什么?小爷说错了吗?!”他梗着脖子,试图用音量掩饰心虚。
“事实?”江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很好。那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实。”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如同炸雷般在雅间内响起!
那绛紫锦袍的公子哥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惨嚎一声,身体打着旋儿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墙壁上!半边脸颊瞬间高高肿起,嘴角鲜血直流,几颗牙齿混合着血沫喷了出来!他瘫在地上,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彻底懵了!
太快了!太狠了!
其他几个纨绔吓得魂飞魄散,酒意全无!有人想跑,有人想喊,但被江皖那如同实质的杀气笼罩着,竟连动都不敢动!
江皖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下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废物,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杀伐之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再让我听到一句辱及我夫君万霖之言,无论出自何人之口,下场犹如此门!”她指了指地上碎裂的门板,又指向那个瘫在地上哼哼唧唧、如同死狗般的公子哥,“还有,他!”
整个雅间死一般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那个倒霉蛋痛苦的呻吟。
就在这时,雅间门口传来轮椅轻微的轱辘声。
万霖在墨竹的推动下,缓缓出现在门口。他平静地看着雅间内的一片狼藉,看着那个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纨绔,最后,目光落在了如同战神般屹立中央、周身杀气未散的江皖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这血腥暴力的场面与他毫无关系。只是在看向江皖时,那平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融化了一角。
江皖也看到了万霖。她眼中的怒火尚未完全平息,但对上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时,心中的暴戾却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她冷哼一声,不再看地上那群废物,转身走向万霖。
在经过万霖身边时,她脚步微顿,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走吧。这里污秽,配不上万家的茶。”
万霖看着江皖冷硬的侧脸,又看了看雅间内那几个噤若寒蝉、如同鹌鹑般的纨绔,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们…说得倒也不算全错。”
江皖的脚步猛地顿住!她倏然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万霖!她为他出头,为他打抱不平,他居然说那些垃圾说得不算全错?!
万霖迎着她几乎要喷火的目光,苍白俊美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浅淡、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苍凉的微笑。
“我的确…不良于行。”他看着江皖,清澈的眼眸如同映着浮云的深潭,“所以,下次若再遇到,不必动怒,更…不必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