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飞狐峪,便是真正踏入了修罗场。昔日熟悉的边镇关隘,如今残垣断壁,焦土千里。匈奴游骑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在广袤的荒原上肆虐,劫掠残余的村落,追杀逃亡的百姓。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远比江皖记忆中的塞北战场更加惨烈。
江皖的五千骁骑,如同投入沸水的尖刀,立刻引起了匈奴主力的注意。数支千人规模的匈奴骑兵开始如影随形地纠缠、袭扰,试图迟滞、消耗这支孤军深入的援兵。
“将军!左翼发现匈奴轻骑,约千人,正向我粮队迂回!”斥候飞马急报。
“右前方三十里,发现被围村落,匈奴正在屠戮!”另一名斥候声音嘶哑。
江皖勒马立于一处高坡,寒风卷起她绛红的披风,猎猎作响。她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地图和远方腾起的烟柱,脑中飞速计算。兵力悬殊,不能硬拼,更不能被拖入消耗战。她必须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匈奴最薄弱的地方,撕开一道口子,给被围困的云中城一线生机!
“传令!”江皖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第一、第二千人队,由李副将率领,向左翼迎击匈奴轻骑!不求全歼,务必将其驱离粮道,纠缠住即可!”
“得令!”李副将抱拳领命。
“第三千人队,随我!”江皖长剑指向右前方腾起黑烟的方向,眼中燃烧着怒火,“直插被围村落!以最快速度击溃屠村之敌,解救百姓后,不做停留,立刻向云中城西南的‘鹰嘴崖’方向机动!”
“第四、第五千人队,由王校尉统领,携带所有辎重,绕道‘鬼见愁’峡谷,务必在明日午时前,抵达鹰嘴崖预设阵地,构筑工事,等候军令!记住,隐蔽!速度!”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断,将有限的兵力运用到了极致。李副将带兵去缠斗,吸引部分注意力;江皖亲率精锐直扑最危急的屠戮现场,既救人,又充当诱饵;王校尉则带着辎重和主力,走最险峻但最隐蔽的路线,去预设的决战地点设伏。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的分兵策略,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打破僵局、争取主动的方法!
“末将领命!”王校尉沉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钦佩。这位女将军,不仅勇猛,用兵更是奇诡果断!
战斗瞬间爆发!
江皖率领一千铁骑,如同离弦之箭,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被匈奴骑兵蹂躏的村落。眼前是人间地狱!房屋在燃烧,地上躺满了百姓的尸体,妇孺的哭嚎和匈奴骑兵的狞笑混杂在一起。
“杀——!一个不留!”江皖目眦欲裂,怒吼声响彻云霄!她一马当先,长剑化作索命寒光,瞬间将一名正欲对老妇挥刀的匈奴骑兵斩落马下!
“杀!”身后的大胤骑兵如同愤怒的狮群,红着眼睛扑向那些残暴的入侵者!复仇的怒火点燃了他们的血液,战力飙升!
匈奴骑兵没料到会遭遇如此凶悍的突袭,加上屠戮百姓时队形散乱,瞬间被杀得人仰马翻!江皖如同一尊杀神,剑光所至,血肉横飞!她专挑匈奴军官和悍勇者下手,迅速打乱了敌人的指挥。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不到一炷香时间,这支数百人的匈奴屠戮队便被斩杀殆尽!
“快!带上还能走的乡亲!向西南方向撤离!有军队接应!”江皖来不及喘息,立刻组织人手救助幸存的百姓。看着那些劫后余生、向她磕头哭谢的乡亲,江皖心中沉甸甸的。这只是冰山一角!
“将军!东北方向发现大队匈奴骑兵!正向这边扑来!看旗号…是左贤王本部!”斥候的声音带着惊恐。
左贤王!匈奴单于之下最骁勇善战的亲王!他亲率的本部精锐,绝非刚才那些散兵游勇可比!
“撤!按原计划,向鹰嘴崖方向撤退!快!”江皖果断下令。救下的百姓需要时间转移,她这一千人绝不能在此被左贤王的主力咬住!
黑色的骑兵洪流裹挟着救出的数百百姓,如同旋风般冲出燃烧的村落,向着西南方向的崇山峻岭疾驰。身后,沉闷如雷的马蹄声滚滚而来,烟尘遮天蔽日!左贤王的追兵,来了!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江皖率军利用地形,时而急转,时而设下小股断后,不断迟滞追兵的速度。但左贤王的骑兵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双方的距离在不断拉近!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后方射来,不断有落后的士兵或百姓中箭倒下!
“将军!前面是断魂涧!索桥…索桥好像被破坏了!”前锋惊恐地回报。
江皖心中一沉!断魂涧,深不见底,湍急的涧水咆哮如雷。原本连接两岸的索桥,此刻只剩下几根断裂的绳索在寒风中飘荡!显然是溃退的守军或匈奴斥候所为!前有深渊,后有追兵!
“下马!寻找藤蔓!砍树!用最快的速度搭建简易索道!能过多少过多少!”江皖厉声下令,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几乎被撕碎!这是唯一的生路!
士兵们立刻下马,砍伐树木,寻找坚韧的藤蔓。百姓们也自发帮忙,场面混乱而绝望。身后,匈奴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那狰狞的狼头旗帜和闪烁着寒光的弯刀!
“来不及了!将军!您带人先走!末将带人断后!”一名满脸血污的校尉嘶吼道。
“闭嘴!”江皖怒斥,“一起走!谁也不准留下!”她拔出长剑,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方,面对汹涌而来的追兵,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准备迎敌!死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一阵极其诡异、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破空尖啸声,骤然从断魂涧对岸陡峭的崖壁上响起!
紧接着,十几道乌黑的光芒,如同来自幽冥的死亡之吻,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匈奴骑兵的咽喉或心口!
“噗嗤!噗嗤!”
惨叫声戛然而止!十几名悍勇的匈奴骑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栽落马下!死状诡异,连挣扎都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狙杀,让气势汹汹的匈奴追兵猛地一滞!冲锋的势头顿时受阻!所有人都惊恐地望向对岸那黑黢黢、如同鬼斧神工般的悬崖峭壁!那里,只有呼啸的山风和嶙峋的怪石,根本看不到人影!
“有埋伏!”匈奴军中响起惊恐的呼喊。
左贤王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对岸的悬崖,却什么也发现不了。那诡异的暗器,那神出鬼没的手段…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损失的是最精锐的亲卫!
就在匈奴骑兵惊疑不定、攻势暂缓的这宝贵间隙!
“索道成了!快!过涧!”后方传来士兵狂喜的呼喊!
一条由藤蔓、绳索和树干勉强捆扎成的、摇摇欲坠的简易索道,横亘在了断魂涧之上!
“百姓先过!伤兵跟上!快!”江皖厉声指挥,同时警惕地盯着对面的匈奴人。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扫向对岸那神秘莫测的悬崖峭壁。又是他!又是那个墨衣人!他竟然跟到了北疆?还在如此绝境之下,再次救了她!
百姓和伤兵在士兵的帮助下,开始惊险万分地攀爬索道。江皖则率领剩余的士兵,背靠深渊,组成最后的防线,死死盯着对面犹豫不决的匈奴骑兵。左贤王显然被那神鬼莫测的暗器震慑住了,一时不敢再发动冲锋,只是不断派出小股骑兵试探,都被江皖带人用弓弩击退。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最后一名士兵也安全攀过索道后,江皖才在士兵的催促下,最后一个踏上那摇摇欲坠的索道。她回头望了一眼对岸密密麻麻的匈奴骑兵,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依旧沉寂的悬崖峭壁,眼神复杂难明。
“断索!”江皖下令。
“轰隆!”简易索道被砍断,坠入深涧,被湍急的河水瞬间吞噬。
对岸的左贤王看着消失在深渊对岸的江皖等人,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却也只能悻悻退去。
**(雪夜篝火与未解的谜)**
摆脱追兵,与王校尉的主力在鹰嘴崖会合后,江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鹰嘴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王校尉已带人构筑了简易工事。将士们点燃篝火,烤着冰冷的干粮,包扎伤口,气氛沉重而疲惫。
江皖独自坐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就着篝火的光芒,仔细擦拭着长剑上的血迹。寒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如同刀割。她的思绪却飘向了断魂涧对岸那神秘的悬崖。
他到底是谁?为何一次次在她最危急的时刻出现?从京城到北疆,跨越千里,他仿佛如影随形。他救她,却始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甚至在她试图揭开面具时,流露出明显的不悦和疏离。那双面具后的眼睛…为何总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还有那精准得可怕的暗器手法,那神出鬼没的身法…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系统,关于那个墨衣人,你真的一点线索都不能提供吗?”江皖在脑海中尝试沟通。
【警告!该人物涉及核心剧情及潜在规则冲突,系统数据库受限,无法提供有效信息。请宿主自行探索。】冰冷的回应毫无帮助。
江皖叹了口气。自行探索?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她连靠近都难,如何探索?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那张在京城赌坊外捡到的、纯黑的第一层面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表面。这张面具,成了她与那个神秘人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江将军。”王校尉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块烤热的干粮和皮囊装的烈酒,“喝口酒,暖暖身子。今天…多亏了将军神机妙算,还有…那位神秘义士相助。”他的语气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江皖接过酒囊,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滚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也压下了心中的烦闷。她将面具收起,岔开话题:“王校尉,派出去的斥候有消息吗?云中城情况如何?”
“情况…很糟。”王校尉脸色凝重,“斥候冒死潜入附近观察,云中城四面被围,水泄不通。匈奴主力至少十万,日夜猛攻。城墙多处破损,守军伤亡惨重,全靠刺史赵大人和守将张将军死战不退,才勉强支撑。城内粮草箭矢恐怕也撑不了几日了。我们这点兵力,想正面解围…难如登天!”
江皖沉默地看着跳跃的篝火。硬拼是死路一条。必须用奇谋!鹰嘴崖…这里是预设的战场,但如何把左贤王甚至单于的主力吸引过来?又如何确保在鹰嘴崖能重创敌人?她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信息,也需要…一个能搅乱匈奴大营的契机!
夜深了,风雪更大。疲惫的将士们裹着毛毡沉沉睡去,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山崖上回荡。
江皖靠在一块岩石上假寐,却毫无睡意。就在她闭目凝神之际,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雪声掩盖的破空声传入耳中!
她猛地睁开眼!只见一支尾部绑着小小竹筒的短箭,正颤巍巍地插在她身前三尺远的雪地上!
不是攻击!是传讯!
江皖的心猛地一跳!她迅速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风雪茫茫,夜色如墨,哪里还有人影?
她拔起短箭,取下竹筒,里面塞着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借着微弱的篝火光芒,上面只有一行刚劲有力、却刻意改变了书写习惯的小字:
**“左贤王部粮草大营,位于云中城西北五十里‘黑风谷’,守备空虚。三日后,子时。”**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
但江皖的心却狂跳起来!是他!一定是他!
黑风谷!匈奴粮草大营!守备空虚!三日后子时!
这条情报,简直是雪中送炭!价值连城!若情报属实,烧了左贤王的粮草,无异于釜底抽薪!不仅能解云中之围,更能给匈奴以重创!
可…这情报是真是假?会不会是陷阱?他为什么要帮她?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无数疑问在江皖脑海中翻腾。她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指节发白。目光再次投向无边的风雪夜幕,那里仿佛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她,引导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