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窗纸时,铜制食盒被轻轻搁在桌上。
柳絮望着青瓷碗里蒸腾的热气,四菜一汤皆是精心烹制。
芙蓉鸡片裹着嫩黄蛋皮,翡翠白玉卷卷着虾仁,琥珀色的糖醋排骨在灯下泛着油亮光泽,还有一碗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撒着星星点点的枸杞。
这样的精致菜肴,原是她做丫鬟时,只能在宫宴远远瞥见的。
“柳姑娘,这是宫二先生吩咐的。”
侍女福身后退,木门闭合的声响惊得柳絮一颤。
她捏着象牙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夹起一箸鸡片送入口中,鲜嫩的滋味却尝不出半分。
记忆突然涌来,昨夜此刻,宫尚角滚烫的呼吸还灼烧着她的脖颈,而现在,这些菜肴像是精心准备的牢笼。
但她咬着牙,将每道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汤汁顺着嘴角滑落,她用手背胡乱抹去。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母亲教她“活着才有盼头”的话语。
哪怕这滋味比汤药更苦,她也要咽下去。
浴桶里的热水氤氲着水汽,柳絮解开衣襟时,镜中倒映出脖颈、肩头密密麻麻的红痕。指尖抚过腰间的淤青,她突然冲进木桶,滚烫的水漫过胸口。
粗粝的皂角在皮肤上反复搓揉,搓得皮肤发红发疼,仿佛这样就能洗净昨夜的痕迹。
“脏......”
她哽咽着呢喃,指甲深深掐进手臂,“我怎么这么脏......”
水花随着颤抖的身体翻涌,却洗不净心底的屈辱。
直到木门“吱呀”轻响。
柳絮猛地抬头,透过蒸腾的水汽,看见宫尚角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长袍,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柳絮惊恐地将头埋入水中,滚烫的水呛进鼻腔,刺痛与窒息感却比不上此刻的慌乱。
“出来。”
宫尚角的声音低沉如冰,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柳絮蜷缩在桶底,水面只露出颤抖的肩膀。
她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探入水中,紧紧攥住她的小腿。
寒意顺着皮肤炸开,柳絮惊叫着挣扎,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宫尚角的衣摆。
他却纹丝不动,另一只手猛地扣住她的腰,将她从水中拽起。
水珠顺着柳絮湿透的长发滴落,她双臂死死护着胸口,通红的眼眶里满是害怕。
“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还想怎样?”
宫尚角凝视着她布满抓痕的脖颈,方才在窗外,他看着她颤抖着擦洗身体,指甲几乎要将皮肤刮破。
那画面像根刺扎进心底,搅得他莫名烦躁。
“别作践自己。”
良久,他松开手,锦帕丢在她身上,“这是你的院子,我会负责。”
柳絮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想拿起旁边的木梳朝他扔过去,可也只是想想。
宫尚角已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柳絮跌坐在木桶里,泪水混着洗澡水。
她知道,从昨夜到现在,宫尚角从未问过她愿不愿意,就像宫门的规矩,从来不会问人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