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不得。"她后退半步。
云之羽在旁急得直搓手,小声提醒:"云姑娘,柳絮的手艺特别好呢!"
柳絮见她犹豫,索性将油纸包轻轻塞进她掌心,指尖的温度透过油纸传来:"不过是些家常点心,云姑娘莫要嫌弃。"
她眼角弯起的弧度温柔得近乎灼人,"明日的玫瑰酥我会多放些蜜饯,保管甜得能把日子都泡软了。"
云为衫捏着油纸包的手指微微发颤,糕点的温热透过层层包裹渗进皮肤。
她垂眸盯着鞋尖沾着的泥点,突然发现柳絮的绣鞋边缘已磨得起了毛边,可递过来的油纸包却裹得方方正正,连褶皱都仔细抚平了。
"谢......谢谢。"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抬起头时,正撞上柳絮探究的目光,那双眼睛清亮得可怕,仿佛能看穿她藏在心底的每道伤疤。
宫子羽挠着后脑勺打破沉默:"云姑娘快尝尝!我小时候调皮摔破膝盖,就是靠柳絮姐姐的桂花糕才止住哭的!"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明朗,惊飞了廊下小憩的麻雀。
云为衫捏起一小块桂花饼放入口中,酥脆的饼皮在齿间散开,混着桂花的甜香漫上舌尖。
太过陌生的温暖滋味让她眼眶发烫,慌忙低头掩饰,却听见柳絮轻声说:"慢些吃,当心噎着。"
这句话像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她包裹着尖刺的心防。
记忆里受伤时只有冰冷的草药和那些无锋之人的呵斥,从未有人这般带着笑意的叮嘱。
她攥紧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才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
临走时,云为衫将油纸包小心收进袖中,连掉落的饼屑都仔细拾起。
柳絮站在廊下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还能看见云为衫时不时抬手摸向藏着糕点的位置,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待两人离去,柳絮倚着门框望着漫天晚霞。
远处传来宫尚角训诫门人的声音,严厉中带着几分疲惫。
她低头看手中的油纸包,里面还留着两个桂花饼。
那是特意给宫尚角留的,撒了双倍的糖霜。
戌时三刻,宫尚角才回房。
柳絮正就着油灯缝补他的里衣,见他解下玉佩随手放在案上,那是她去年生辰送的,刻着"平安"二字。
"今日宫子羽来找你了?"男人松开发带,墨色长发如瀑倾泻,"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柳絮穿针的动作未停:"不过是些闲话。"
她将补好的衣裳叠整齐,"公子若是担心,我日后避着些便是。"
宫尚角突然扣住她手腕,烛光下,他眼底翻涌着柳絮看不懂的情绪:"你就这般不在意?"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上官浅进角宫那日,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句。"
柳絮望着他眉间未褪的疲惫,轻轻抽回手,倒了杯温酒递过去:"您选谁做夫人,都是为了宫门。"
她垂眸整理着妆奁,铜镜里映出她素净的面容,鬓边只别着支银簪,"我不过是您房里的人,哪有资格过问这些。"
酒杯重重砸在案上,酒液溅出几滴,在宣纸上晕开深色痕迹。
宫尚角突然将她抵在妆奁前,呼吸灼热:"在你眼里,我就这般无情?"
他的指尖抚过她泛红的眼角,"那年,你母亲为了我母亲被无锋乱刀砍死,我母亲也......当时你看着我,说你要跟我"
柳絮浑身一僵,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那时的宫尚角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学会在算计中谋生存。
她记得那晚,他将一碗阳春面推到她面前,面条上卧着个煎得金黄的蛋。
"公子您醉了。"柳絮偏过头,闻到他身上混着的上官浅的香粉味,"夜深了,该歇着了。"
宫尚角盯着她半晌,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他松开手,从袖中掏出个檀木匣:"明日生辰,本想给你个惊喜。"
打开匣子,里面是支镶着红宝石的金步摇,璀璨夺目,"戴上试试?"
柳絮望着那支步摇,想起白日里上官浅腕间的金镯。
她摇头退开半步:"这般贵重的东西,该留给上官姑娘,我有这支银簪就够了。"
她转身吹灭油灯,黑暗中,听见宫尚角重重的叹息,混着窗外渐起的风声,消散在沉沉夜色里。
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敲打着青瓦。柳絮蜷缩在床榻内侧,听着身旁传来的均匀呼吸声。
她摸了摸藏在一旁的油纸包,桂花饼早已凉透,却还残留着些许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