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manda站在曼谷最高层的全景餐厅里,指尖轻轻抚过身上Loro Piana羊绒开衫的袖口。
这种顶级羊绒的触感像云朵一样轻柔,贴着肌肤时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她垂眸看着玻璃幕墙外的城市灯火,恍惚间,那些璀璨的光点扭曲成了十年前夜市里摇晃的灯泡——昏黄的、沾满油渍的,挂在妈妈炒饭摊的塑料棚顶上,被油烟熏得发黄。
那时候,她的世界只有三平方米。
一张折叠桌,一个煤气灶,一桶浑浊的洗碗水。
妈妈站在摊子后面,围裙上全是油渍,双手粗糙得像砂纸,指缝里永远嵌着洗不掉的蒜味。
"阿曼达,把豆芽递过来!"
十五岁的Amanda——那时候她还叫"小曼",穿着聚酯纤维的校服衬衫,领口已经被洗得发白。
她蹲在塑料凳旁写作业,听到妈妈喊她,赶紧放下铅笔,从泡沫箱里抓了一把豆芽。
豆芽沾着水,冰凉地滑进热油锅,"滋啦"一声,油烟猛地腾起。她下意识后退,但还是被呛得咳嗽,眼睛里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躲什么躲?"妈妈用锅铲敲了下铁锅边缘,"去给5号桌送炒饭!"
她抹了把眼睛,端起塑料餐盒。炒饭的热气透过薄薄的盒壁,烫得她指尖发红。5号桌坐着一群私立学校的学生,他们穿着挺括的棉质校服,正嘻嘻哈哈地分享一盒日本进口的巧克力。
"你的手好脏啊。"其中一个女生皱眉,递钱时故意用指尖捏着纸币边缘,好像怕碰到什么病菌。
Amanda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剪得很短,但指缘有些开裂,掌纹里嵌着洗不掉的油渍。她沉默地接过钱,转身时听见有人说:"她妈做的炒饭全是地沟油的味道。"
夜风裹着油烟吹来,她忽然觉得身上这件20泰铢的化纤衬衫扎得皮肤发痒。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Amanda不自觉地摸了摸后颈,那里曾经有一片湿疹,是常年睡在潮湿的出租屋里留下的。
她们的"家"是夜市后巷一个六平米的铁皮屋,雨季时屋顶会漏雨,妈妈就用塑料袋钉在墙上接水。
夜里雨滴砸在塑料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耳膜上。
最让她恐惧的是蟑螂。
那些油亮的虫子总在半夜爬过她的课本,有一次甚至钻进了她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衬衫里。她尖叫着跳起来时,妈妈只是疲惫地说:"别管了,明天还要早起进货。"
而现在……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触到爱马仕鳄鱼皮包的纹理。这个包的价格,够买下当年整条夜市摊位的十年租金。
"Amanda?"
Ren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正端着两杯香槟走来,身上那件Brunello Cucinelli羊绒混丝西装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你看起来像看到了幽灵。"他递给她一杯酒。
Amanda接过水晶杯,香槟的气泡在杯壁上升腾,倒映出她如今完美无瑕的脸,定期护理的皮肤,精心修剪的眉毛,涂着Christian Louboutin限定色号的红唇。
"只是想起一些旧事。"她抿了口酒,1996年的库克香槟在舌尖绽放出杏仁和蜂蜜的香气。
这种酒,当年的小曼连闻都没闻过。
记忆跳转到那个改变命运的下午。
十七岁的Amanda蹲在巷口洗校服,肥皂水溅进眼睛,疼得她直抽气。这时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校长严肃的脸。
"你的SAT成绩是全府第一。"校长递给她一个信封,"医学院全额奖学金。"
她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三次才敢接。
那天晚上,妈妈破天荒地收摊早,用攒了几个月的钱买了一只鸡腿,煮了她最爱吃的椰浆饭。
"去了学校,别说你妈是卖炒饭的。"妈妈把鸡腿夹到她碗里,"就说……就说我是家庭主妇。"
煤油灯下,妈妈眼角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Amanda突然发现,这个总是凶巴巴的女人,原来已经这么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