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yme低头扒饭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筷子刮过碗底的声响,像极了铁皮屋里那只缺了口的搪瓷碗。
Amanda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餐巾边缘,目光落在Thyme沾着饭粒的嘴角。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吃得那么专注,那么认真,仿佛这不是一碗简单的蛋炒饭,而是什么稀世珍馐。
就像她十五岁那年,蹲在夜市后巷的塑料凳上,捧着妈妈用最后一点猪油炒的剩饭。
那天的月亮很亮,照得油渍斑斑的饭盒反光。,妈围裙上全是汗,却把唯一一块煎蛋夹到她碗里:“快吃,凉了腥气。”
“Amanda?”
Thyme的声音突然将她拽回现实。他举着空碗,耳尖微红:“……还有吗?”
她站起身去盛饭,真丝睡裙扫过大理石地面,冰箱的冷气扑面而来时,她恍惚看见的不是嵌入式双开门Miele冰箱,而是那个漆皮剥落的老旧冰柜,里面永远只有半包速冻饺子和蔫掉的青菜。
“给。”
她把碗递过去时,Thyme的手指蹭到了她的指尖,那种温暖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突然想起妈妈长满茧子的手,也是这样,在寒冬里握住她冻僵的手指呵气。
“你怎么了?”Thyme皱眉,嘴角还沾着酱油渍。
Amanda抽了张纸巾按在他唇上:“脏死了。”
她的动作有些重,像是要借此抹去脑海里浮现的画面。
Thyme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睛亮得惊人:“你刚才走神了。”
餐桌上La Prairie面霜的镜面包装反射出她的脸,完美无瑕的妆容,耳垂上的Harry Winston钻石耳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可此刻她莫名觉得锁骨发烫,那里藏着一道旧疤,是小时候被夜市沸水烫伤留下的。
“喂!”Thyme突然用筷子敲她面前的空碗,清脆的声响像极了铁皮屋漏雨时,妈妈用铁盆接水的声音,“本少爷亲自洗碗行了吧?”
他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昂贵的亚麻西装蹭到餐桌上的酱油也浑然不觉,Amanda看着他手忙脚乱收拾碗筷的背影,突然轻笑出声。
多可笑啊。
她现在坐在价值十亿的豪宅里,看着泰国最显赫的少爷为她洗一个破碗,而十五岁的她,却要蹲在臭水沟边刷客人用过的塑料餐盒。
当Thyme把洗好的碗放回橱柜时(位置完全错了),转身发现Amanda正倚在岛台边看他。
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给她镀上一层银蓝色的轮廓。
“看什么看!”他粗声粗气地说,耳根却红了。
Amanda伸手摘掉他头发上沾到的泡沫:“碗要放在左边抽屉。”
她的指尖擦过他额前的碎发,突然被攥住,Thyme的手心很烫,像要把她皮肤下那些陈年的寒意都驱散。
“明天……”他声音闷闷的,“再给我做一次饭。”
这不是请求,是笨拙的撒娇。
Amanda望着窗外摇曳的玫瑰,那些铁皮屋的霉斑、夜市油烟的味道、妈妈皲裂的手指……忽然像退潮般淡去了。
“好啊。”她抽回手,转身时裙摆扫过他的小腿,“如果你能学会打蛋的话。”
月光在地板上流淌,将两个人的影子融在一起。
这一刻,她允许自己暂时忘记——
忘记那个蹲在巷口刷碗的女孩,曾经多么渴望这样一碗平凡的蛋炒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