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三）

雨还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打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响。我拉着贺峻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他怀里抱着书，脚步踉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却始终把书护得严严实实。

“咱们去哪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贺峻霖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

我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此时已近黄昏，雨幕朦胧，周围只有成片的稻田和几间散落的农舍。我想了想，指着不远处那间亮着灯的农舍：“去那里借宿一晚吧，总比在野外淋雨强。”

我们走到农舍门口，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探出头，看到我们浑身湿透的模样，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老婆婆，我们是赶路的，遇上大雨，想借您家屋檐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我拱手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

老婆婆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目光落在贺峻霖怀里的书上，又看了看我腰间的剑，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进来吧，外面雨大。”

农舍不大，一间正屋，两间偏房。老婆婆给我们倒了两碗热水，又找了两套干净的粗布衣服让我们换上。贺峻霖接过衣服，红着脸说了声“多谢婆婆”，转身钻进了偏房。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这秀才，倒还懂些礼数。

换好衣服，我坐在正屋的板凳上，和老婆婆闲聊起来。老婆婆说她姓王，丈夫早逝，儿子在城里做学徒，平日里就她一个人住。说起镇上的事，老婆婆叹了口气：“说起那个刀疤脸周虎，可真是个祸害！经常抢我们这些农户的粮食，大家敢怒不敢言，没想到今天被你们收拾了，真是大快人心！”

我心里一动，问道：“老婆婆，那周虎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嚣张？”

“他是城里‘黑风寨’的人，听说寨子里有几十号人，个个凶神恶煞，官府都不敢管他们！”老婆婆压低声音，脸上露出几分畏惧，“你们得罪了他，可得小心些，黑风寨的人报复心强得很。”

黑风寨？我心里咯噔一下。出门前父亲曾告诫过，江南一带的黑风寨是个大祸害，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实力不容小觑。看来，这次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时，贺峻霖从偏房走了出来，换了粗布衣服，倒少了几分酸腐气，多了几分朴实。他手里捧着那卷书，走到我身边，小声问道：“苏姑娘，我们……我们会不会给王婆婆添麻烦？”

我看了看老婆婆，笑道：“老婆婆心善，不会介意的。不过明天一早，我们就得离开，免得给婆婆招来麻烦。”

老婆婆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你们是好人，周虎他们不敢怎么样的。”话虽这么说，眼神里却还是带着几分担忧。

晚饭是简单的糙米饭和青菜豆腐，贺峻霖吃得很斯文，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席间，他突然问道：“苏姑娘，你为什么要‘行侠仗义’啊？江湖险恶，你一个姑娘家，多危险。”

我放下筷子，看着窗外的雨帘，想起了父亲。父亲曾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侠客，却在一次行侠时，被恶人偷袭重伤，回家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临终前，他握着我的手说：“青芽，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莫因险恶，便失了本心。”

“因为我想保护那些像王婆婆一样的好人，不想他们被恶人欺负。”我轻声说道，眼神坚定，“就像我父亲说的，不能因为江湖险恶，就丢了本心。”

贺峻霖闻言，愣了愣，随即放下碗筷，郑重地看着我：“苏姑娘，你说的对。以前我总觉得，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现在我才明白，读书也该像你行侠一样，为了守护好人，为了讲公道。”他顿了顿，指了指怀里的书，“这卷《孟子》里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以前只懂字面意思，今天见了你，才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

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芒，我心里忽然生出几分触动。这“傻秀才”虽然迂腐，却有着最纯粹的正义感，只是以前被“读书考功名”的执念困住了而已。

夜里，我睡在偏房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却久久不能入睡。黑风寨的事像块石头压在我心里，我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但看着隔壁房间透出来的微弱灯光，想到贺峻霖抱着书认真的模样，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

或许，这趟“行侠”之路，不会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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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