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魔尊凌夜,执掌魔域三百年,见过的刀光剑影比人间的星辰还多,却从未见过像严浩翔那样的人。
那是血月当空的夜,我率魔众突袭昆仑山下的结界据点,本以为是场速战速决的杀戮,却在剑光破开血雾的瞬间,硬生生顿住了手中的骨鞭。
他就站在祭坛中央的白玉阶上,青灰色道袍纤尘不染,墨发仅用一根木簪束着,连随风微动的衣袂都带着三分清冽的仙气。明明是正道领袖,掌着能净化万魔的“清玄剑”,眼神却没有半分杀意,只像在看山间云雾般,平静地落在我沾满血污的指尖。
“魔尊凌夜,”他的声音比昆仑雪水还凉,却不刺耳,“血月祭典乃天地禁忌,强行破界,只会引魔气反噬,伤及你麾下魔众。”
我攥紧骨鞭,鞭梢的骨刺刺破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这是我维持清醒的方式。三百年了,从没人敢在我面前说“伤及魔众”,他们只当魔域生灵都是嗜杀的怪物,却忘了我们也曾是被天道抛弃的魂魄。
“严神君倒是慈悲,”我冷笑一声,骨鞭猛地抽向地面,裂缝中窜出的魔气却在靠近他时,被一层无形的光罩挡了回去,“只是不知道,你的慈悲,会不会分给那些被昆仑派囚禁的魔修?”
他眉头微蹙,清玄剑在手中转了个剑花,剑身上的流光扫过周围缠斗的魔兵与道士,竟同时逼退了双方的攻势。“囚禁魔修之事,我并不知情。若昆仑真有此举,我定会彻查。”他往前走了一步,道袍下摆扫过地上的血渍,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带魔众退去,我不追讨。”
我愣住了。征战三百年,我见过正道的伪善,见过魔道的背叛,却从没见过有人会在占据上风时,主动放对手离开。更何况,他是严浩翔——那个传说中活了近千年,凭一己之力镇压过上古魔尊的神君,只要他愿意,此刻的我恐怕已经魂飞魄散。
血月的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明明是清冷的眉眼,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我突然想起魔域古籍里的记载:上古时期,曾有一位神君,为了平衡天道与魔域,甘愿自毁仙骨。难道……
“怎么?魔尊不信?”他见我不动,又开口道,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纯粹的疑问。
我回过神,猛地甩了甩头,将那些荒谬的念头抛开。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今日再战下去,魔众定会伤亡惨重。我咬了咬牙,骨鞭一收,对身后的魔兵厉喝:“撤!”
魔众虽有不甘,却不敢违背我的命令,纷纷收起兵器,跟着我往魔域的裂隙退去。路过严浩翔身边时,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弯腰,将一个受伤的小魔兵从地上扶起,指尖凝聚的仙气落在小魔兵的伤口上,竟瞬间止住了血。
那小魔兵是刚入魔域的少年,吓得浑身发抖,却在看清严浩翔的脸时,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好奇。
我心头一震,脚步顿了顿。严浩翔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悲悯?
“凌夜,”他突然叫住我,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若日后魔域有难,可持此物来昆仑找我。”他抬手,一枚刻着玄纹的玉佩从袖中飞出,落在我掌心。玉佩触手生温,竟带着淡淡的魔气,像是用魔域的玉石炼制而成。
我握紧玉佩,指尖微微颤抖。这玉佩上的魔气,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染上的,他到底……是谁?
没等我追问,他已经转身,清玄剑插回剑鞘,背影很快消失在血雾中。我站在魔域裂隙前,看着掌心的玉佩,突然觉得,这场持续了三百年的正邪之战,或许会因为这个仙风道骨的神君,变得不一样了。
回到魔域宫殿,我将玉佩放在祭坛上,看着玉佩在魔气中发出淡淡的光。旁边的护法墨尘忍不住开口:“尊上,严浩翔此举定有阴谋,您怎能收下他的东西?”
我没有回头,目光落在玉佩上的玄纹上,那纹路竟与魔域祭坛的阵法隐隐相合。“阴谋也好,真心也罢,”我轻声道,“至少他今日,没有伤我的人。”
墨尘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挥手打断。“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墨尘无奈,只能退了出去。宫殿里只剩下我一人,血月的光透过穹顶的裂缝照进来,落在玉佩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玉佩上的玄纹,突然想起严浩翔那双平静的眼睛,心跳竟莫名快了几分。
三百年了,我早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用杀戮来保护自己和魔域。可今日遇到严浩翔,我却第一次觉得,或许我不用一直活在仇恨里。
只是,正道与魔道,本就是水火不容。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君,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尊,我们之间,又能有什么可能?
我自嘲地笑了笑,收起玉佩,转身走向宫殿深处。那里存放着魔域最珍贵的古籍,或许在那些尘封的文字里,我能找到关于严浩翔的秘密,找到那枚玉佩的来历。
而我并不知道,在我转身的瞬间,祭坛上的玉佩突然发出一道强光,与昆仑山上的清玄剑遥相呼应。远在昆仑的严浩翔站在观星台,看着血月逐渐褪去,手中的清玄剑微微颤动,他轻声呢喃:“凌夜,三百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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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