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结”
等看够了,砂金才出声叫他。
“嗯?”千结回过头,眉眼弯弯,一下就冲淡了刚刚的疏离感,他拍拍猫屁股,十二喵得一声跳到了地上,一溜烟蹿到花园深处不见了。
千结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小跑进了屋。
餐桌上,菜品很丰盛,千结眼睛亮亮地,这些基本都是他喜欢的。
一桌子的菜,大半都进了千结的肚子。刃的手艺向来能精准拿捏所有人的胃口,而今晚这桌,更是明明白白迁就了千结的偏好。
砂金没怎么动筷。他看千结,似乎就已经看饱了。
饭后,千结窝在庭院凉亭的椅子里,有些百无聊赖。砂金坐在他对面。凉亭四周,花期已过的藤蔓依旧缠绕,郁郁葱葱的绿植与不知名的野花将它温柔包围。
千结却安静不下来。他一会儿抬眼偷偷瞄砂金,一会儿又低头在终端上胡乱戳戳点点,指尖透着点不易察觉的焦躁。
“朋友,”砂金忽然开口,声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他惯常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看来,你对我很好奇?”
千结指尖一顿,猛地抬头。月光勾勒着砂金完美的侧脸线条,那笑容依旧挂在唇边,但这一次,千结捕捉到了一丝不同——那笑意似乎沉入了眼底,不再浮于表面,带着一种罕见的……真实感?
唔...”千结皱皱眉,看看终端,又看看砂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砂金向后靠在椅背上,将终端息屏反扣在桌上,漫不经心得开口:“放心说吧,朋友”
千结沉思片刻,还是开口问:“为什么你总是戴着墨镜”
砂金似乎与墨镜形影不离。千结只见过一次他摘下它的样子。此刻,镜片后的世界再次被遮蔽。千结的目光掠过那冰冷的遮挡物,心底不免有些惋惜:那样好看的一双眼睛,竟要常埋于暗影之下。
砂金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显然,他没料到千结会问得如此直接,如此赤诚。他沉默了片刻,目光飘向凉亭外沉沉的夜色。
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下去,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因为,没人喜欢我的眼睛...”
初入公司,他还不太会伪装自己,毕竟再怎么成熟,他也不过是个刚刚过十岁的孩子。
脖子上的编码,异于常人的漂亮眼睛,让他没少受到不公平的谩骂和白眼。因为埃维金人的高情商、聪明的头脑和姣好的面容,旁人心生嫉妒,给他们冠以小偷、骗子、口蜜腹剑的称号,丢在荒漠上自生自灭。
公司宣扬种族平等,互帮互助的牌子,立在茨冈尼亚的沙地上,落了灰,蒙了尘,没人去擦也没人去扶,最终成为一个可笑的谎言。
但随着他地位攀升,财富累积,那些赤裸的歧视被精心包装,换上了虚伪的恭敬。人们称呼他“砂金先生”、“总监大人”,觊觎他的财富,畏惧他的手腕。那些不堪的过往似乎被掩盖了,被遗忘了。
可惜砂金本就是个疯子,他毫不避讳那段凄惨至极的童年,甚至将它用作某些场合博取同情,以换取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一枚筹码。
凄惨的事迹,往往更吸引人,他不害怕这会成为别人刺向他的一把利剑,因为当他做出这个选择时,就已经看透了人性的丑恶,并期待这把剑狠狠扎入血肉,最好可以痛到麻木。只有这样,命运那不公的天平才能向他偏一点儿。
但他不愿意在千结面前揭开这块伤疤,包括脖子上的编码,在与千结见面时,也会用颈环遮住。他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千结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