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清垂头丧气地说道:“你不会明白的,我说的不是人,是妖怪。”
针对“妖怪”这个词语,所有人都不陌生,在世上有这么一部分人是没有土地的,它们既不是国家公务人员,享有国家特殊津贴,也不是农民工人,士农工商可以说每一行都不是。有农业户籍的人几乎是一出生就会分给土地和户籍,这些所谓的“人”它们即没有土地。也没有工作,更没有钱。就连死后埋葬在什么地方都是难题。
瑶光记得小时候去上学的路上有一些是姓周人家的院子,有一户人家在三年内全部死完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传说是自杀,怀疑是被害死的更多。但是都拿不出来合理的证据,无一例外这些姓周的人上吊自杀的特别多,他杀的一个没有。
而更多的在死后不久,有不少人称在外地见到过这些死去的“人”。他们已经记不起生前活着时候的样子,也记不得以前的家人,不过也有些例外,有人声称记得前世自己的家,后来又回去的。
有一个叫周四林的人,他的亲哥自然就排行叫三林,但是大林二林却是在别人家,而且姓还不一样。年龄自然也是大林、二林更年轻。
这个叫四林的他年轻的时候父母早死,哥嫂指望不上,他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带回家一个蛮子。“蛮子”这个称呼带有贬义的称呼,是很不道德也不受欢迎的。即野蛮也没有教养的人,“蛮子”又有称呼南方人的意思,近些年已经消失,没有人再提起,更多的泛指山区。
果然这个蛮子就和她的称呼一样,在这个叫四林的家只过了一年就走了。当时她已经生了一个男孩,有人在事情过了六年后去揭发当事人,说是杀人犯。只是因为这个蛮子嫌弃她丈夫穷没钱,家里也没有土地,总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穷的时候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一张破床上连床被褥都没有,只有一块破布用针线缝起来,里面塞上麦秸做垫子铺床用,身上就盖着一床破棉被,小孩子更惨,遇到下雨天就没法过。裤子只有一条,尿湿了只能不穿衣服躺床上,麦秸尿湿了就打开了换些干的。
就这种穷日子过了一个月,蛮子就忍不住出去勾三搭四,和很多男的睡觉彻夜不归,周四林竟然开始后悔起来,整天骂骂咧咧地说从妓院里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自己也吃不上饭,孩子也饿的半死,连哭声都快没有,就快断气的样子。到了第二天蛮子就回来了,周四林饿的头蒙眼花,他还顾不上问蛮子去哪儿了,就被蛮子打了一拳,小孩马上就被人抱走了。周四林跑出去追的时候,有一辆车飞快地已经跑了很远,快看不到了。
本村有一个财主,常年在外做一些倒卖衣服、木材的生意。他有四个儿女,家里老婆在他年轻的时候跟人跑了,他一生气就直接和他的儿女说他们的亲娘死了。当年还办了一场丧事,不知情的人都以为那个老娘们死了。
财主出门做生意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一个饿晕过去的女人,就好心把她扶起来,问她蛮子只说是饿的,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财主就带她去饭店里吃了一顿饱饭,她一口气就吃了四碗米饭,两碟子菜,还有两个烧饼、三个肉包子。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在她的记忆里最好的时候也只吃过一次又膻气又有些发臭的肉,那还是她爹去做长工回家的时候人家送的。
她眼泪哗哗流,看着财主直问他的姓名,一旁的老板只说这个年过五十的中年男人家里死了老婆,蛮子马上心领神会和财主上去开房间去了。谈话间她才知道这个特别香的肉即不是狗肉,也不是羊肉,鸡鸭鱼肉也不是,是她家里砸锅卖铁都买不起的,一斤腊肉就要三十两银子。蛮子下定决心在也不想过苦日子,也不要过没钱的生活了。她和财主睡了,第二天她就回去把她生的儿子抱走,出门就直接坐车走了,接她的是财主安排的人,她当时高高兴兴的,以为这样就能摆脱贫穷,哪里知道刚逃出火坑又进了狼窝。
财主带她去了东边很远很远的地方,哪里一点都不富裕,看着就和她从小到大时候住的家一样,她从山沟里出来又进去了山沟里。
一路上她都是很仔细的想要讨好财主,哪里知道过了那天以后他在也不肯碰她。她吃的自然比在娘家好,但是想顿顿有肉吃已经是奢望,财主将她领进了一个老男人的山洞里,收了钱就走了,她又被人卖了?当时迷茫的她不清醒,她想去找财主,但是人海茫茫又去哪里找?老男人说财主是个人贩子,把她卖了的钱还不够饭钱,但是连她儿子算一起就够了,她死活都不相信她被人贩子给卖了, 她总是很迷茫,为何这些道貌岸然的人要出卖自己!
她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那个男人狞笑着说还会把她抓回来的,果然她刚出门就被人一刀给砍死了。
周四林在家等了很久很久,蛮子和儿子都没有回来,后来报了官也没有用,人就如石沉大海一样销声匿迹了。他哥哥三林和他三嫂子说要不就让人给他再说一门亲事算了,他除了三间破房子外穷的啥都没有,人家看不上他家,其中有一个寡妇家里有房有地,因为丈夫和别的女人跑了,周四林就倒插门入赘到了她家里,两个人无媒苟合只过了两个月的安全日子,哪里知道她和别人跑的丈夫夜里竟然回家了,害得他在床底下趴了一晚上,本来这个周四林要是个明白人,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就行了。可是他偏不这样子干,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不管怎么样都是在原婆家,就算是死了前丈夫,往后改嫁多少次在她婆家眼里她还是个寡妇。
周四林失魂落魄的回去家里的时候,他三哥说官府来人说蛮子被人贩子杀了,他的儿子被拐卖到了一家没有儿子的人家,本来人家也对这个小孩很好,只是这个生下来就受苦受难的小孩受不了路上颠簸,生了肺病死了。周四林一下子就觉得天都塌了,他看着蛮子和他儿子的骨灰坛,他自己想不通在他家房梁上上吊自尽了。因为没有地,只能把他一家三口埋在他家的院子里。这样子房子没有扒,人就死绝了。
夜里从哪里经过的人,若是遇到鬼节鬼门关大开的日子,没准还能看到他们一家子在一起,有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在身边,两个长长的人影,和一个很小的黑影……
瑶光看着王国清一脸颓废的模样,扭头就问李玉衡道:“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平时都是怎么和他相处的?”
李玉衡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能怎么和他相处呢?他是个囚犯,我是个主审官,我还能怎么办?”
瑶光无奈地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种事,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
李玉衡平日里那如湖水般清澈宁静的眼眸,此刻仿佛被点燃了怒火,浅栗色的瞳仁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目光变得锐利,犹如两道冰冷的闪电,直直地射向惹他生气的人,仿佛要将对方穿透一般。
他那原本总是微微上扬、带着温柔笑意的嘴唇,此刻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嘴唇的颜色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苍白,嘴角微微向下撇,透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怒气。
李玉衡不紧不慢地道:“我只是个看守人员,又哪里有那么多原因。”
瑶光看着他,似乎永远都看不透这个外冷内热、凡事都要慢半拍,做事慢慢吞吞,有什么都要憋心里的人,有时候真的能被气死。
李玉衡哭丧着脸问道:“你接不接受一妻多夫?你会不会给别的男人生孩子?”
瑶光毫不犹豫地说道:“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也没有想过再嫁给什么样子的人。在我眼里招惹的人越多越麻烦,就是过一天安静日子都不可能,除非你放手确定什么都不要,我会毫不犹豫地再次选择婚姻,但对方绝对得是个男人,而且要品貌俱佳、人品有问题的不行。”
李玉衡的身体不再像往常那样慵懒而优雅,而是挺得笔直,像一棵在狂风中屹立不倒的松树,浑身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瑶光看着他冷笑道:“你若是个负责任的人就绝对不会问出这种话,你说的这些话让人很生气,虽然是实话,却很伤人心。”
王国清倚着墙竟然睡着了,而且一脸口水都流到了下巴上,他好像睡的很香,睡着了就把所有烦恼都忘了,好像心思简单活的简单就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