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正小心翼翼的打方向盘
我深吸一口气，第六感告诉我情况不简单。车窗外的暮色像融化的沥青般粘稠，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穿透玻璃，弟弟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块冰。
"不好，那里有情况！"他压低声音凑过来，声音颤抖着，"你看见那些树了吗？"
我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公路两侧的槐树在暮色中扭曲成佝偻的人形，因为颤抖而垂落的槐树枝像无数断裂的手臂。最前排的树干上，暗红的树痂正缓缓渗出粘液，在车灯照射下泛着油润的血色光泽。
我被弟弟的反应惊呆了！“天呐！莫非他也有‘被诅咒的眼睛’？”
“坐好！马上就到了。别急！”父亲看不见这一切，只因为现在这“壮观”局面，好似为我和弟弟兄弟二人精心准备的！
虽然爸爸和奶奶看不见这眼前壮观的景象，但我想他们此时已经感知到了这一切。虽然奶奶没有这阴阳眼的能力 ，但对于这些奇妙的世界，可是她陪我走来的。作为他的儿子要说一点都不懂，我不相信。而在这紧张的时刻，父亲却能平静自若的开车，看来也不简单。
在危险来临之时，最关键的就是心态。而我们兄弟两人的阴阳眼，却让我们在危险面前倍加恐惧。
我并不否认阴阳眼给我带来了很多方便。但此时它给我们带来的更多是困扰，是恐惧。这就是事物的两面性，凡事都要辩证的去看待。
我看见副驾驶的奶奶从衣襟处默默掏出了一个褪了色的类似于平安符的小物件。她枯槁的手正无意识摩挲着褪色的平安符——“三十七年了，那些被老黄历压住的往事，终究追上了我们的车轮。”
父亲始终沉默着，仿佛这一切和他没有关系，又仿佛他是一个穿越了的剧透者，眼前的状况丝毫威胁不到自己。
也就在这时，燕子姐所在的瓷娃娃里剧烈震颤，玉观音的吊坠同时迸发出滚烫的温度。我慌忙掏出瓷娃娃，一道青色虚影已冲破瓷身——只是这一次她的登场好像没有和之前一样精心打扮。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微微飘动，头发有些凌乱，头上还别着残缺的发簪。她的面庞浮现痛苦的神情。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脖颈处好像出现了一道道勒痕。这勒痕中间还有红芒闪烁，和雯雯送我的玉佩之上的宝石一样。尽管如此，却依然掩盖不了她的美丽。
“把那东西交给我，快！”她焦急地喊道，双手向我脖颈前伸来。
什么情况！她要这观世音干嘛？鬼妖也是佛门中人？虽有疑虑，但我还是给她了。她拿到玉佩，转身就要向窗外飘去。
"别跟来！"她厉喝一声，随后灵体穿过车窗，冲向浓雾。绣鞋踏过之处竟绽开朵朵冰花。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此刻戛然而止。
浓雾深处渐渐浮现出三辆首尾相撞的轿车残骸，扭曲的车门像被巨兽撕咬过般支离破碎。沥青路面上凝结着大片黑褐色物质，十几个身着八十年代工装的"人"正机械地重复着爬行姿势，他们后脑勺都凹陷着碗口大的血洞。最骇人的是那辆侧翻的救护车，车顶红十字正在融化，变成粘稠的血浆顺着车窗流淌。
父亲依然很镇定，向旁边奶奶看去。左眼之中，我看见奶奶身后浮现一名梳着麻花辫的少女，她正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三十七年了，他们终于找到替死鬼，只差一个了......"
当我看到这虚影的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这竟然也是和燕子相同的灵体，莫非她也是鬼妖？我本能的想要开口，向奶奶核实我的猜测，但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也就在这时，弟弟突然发出非人的咯咯笑声。我赶忙转身查看，天佑的眼白完全被黑色浸染。他死死掐住我的脖子，也就在下一秒，弟弟的身躯软趴趴的倒在我的前胸。是奶奶召唤出的虚影打晕了天佑。当我定睛试图想看清她的长相，她就像是开了闪现一般，隐匿于奶奶的身形之中。
"这些野鬼要找替身！……" 燕子一边急切的说着，试图想要给我解释清楚。
这时，浓雾里突然伸出无数沥青凝聚的触手，车顶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挡风玻璃上缓缓垂下瀑布般的黑发，发丝间嵌着几十只布满血丝的眼球。仪表盘指针却逆时针飞转，里程表数字开始诡异地倒退——1988、1987、1986......
"低头！"
燕子姐的断簪化作青光劈开车顶，我看见她正与雾中某个庞然大物对峙。那是个由无数残肢拼接的怪物，十二颗头颅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
浓雾中的触手突然暴起时，燕子却噗嗤笑出了声。她凌空翻了个跟头，裙摆绽开成雪白的喇叭花，残缺的发簪随着动作甩出晶莹的冰屑。“就这点本事呀？”她食指勾了勾，那些沥青触手竟不受控地缠上自己的躯体，“生前没玩够翻花绳吗？姑奶奶教你们新的玩法！”
发丝间的血瞳疯狂转动，怪物十二张嘴里同时喷出腥臭的黑烟。燕子小巧的鼻尖皱了皱，突然化作青色流光绕着怪物飞旋。每掠过一颗头颅，她就顽皮地扯下一把头发，那些发丝在她掌心自动编成小辫子。“一二三四……还差八条才能凑够手链呢！”
我攥紧拳头，突然瞥见她脖颈勒痕的红芒又深了几分。燕子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朝我眨眨眼：“别心疼这些丑八怪，他们早该去地府报道啦——”话音未落，她突然收起嬉笑，绣鞋重重踏在怪物顶门。冰霜顺着她的足尖极速蔓延，将十二颗头颅冻成晶莹的冰雕。
“ 看好了小石头，鬼妖是怎么打架的！”她并指如刀刺入冰层，指尖青光暴涨。那些被封存的头颅竟开始互相撕咬，怪物庞大的身躯因内讧剧烈颤抖。当最后两颗头颅同归于尽的瞬间，燕子拽着我的手掌按向怪物眉心，狡黠一笑里带着不属于孩童的老辣：“现在，该收网了。”
"就是现在！"燕子把我的左手按在怪物眉心，再将观世音贴住我的手背。玉观音瞬间烧成赤红。在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我窥见了那个血色清晨——满载工人的班车在急转弯处失控，四十九人全部被甩出车窗，他们的头颅在岩石上撞出相同的凹陷。此后每逢大雾，这段公路就会重现当年的惨剧。
当最后一缕黑烟被玉佩吸收，浓雾骤然消散。我们惊魂未定地发现，车子停在满是泥泞的乡间小路，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狗吠，再没别的了。原先的事故现场，还有喧闹的救护车警笛声都消失在夜色中。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
更诡异的是，在车身上，找不到一点打斗的痕迹。
“好了，没事了。赶紧赶路吧！否则赶不上火车了。”燕子轻盈的飘到车里。“这个，收好！你刚吸收太多能量，还有阴气，我需要帮你转化，等我进去以后，把玉佩戴在瓷娃娃脖子上。”燕子把玉佩递到我的手里，自己则钻进瓷娃娃里了。
这时父亲才默默的掏出一根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滚滚浓烟。
“这些不要命的阴魂，也不知在这害了多少人，今天也算是终结了！”说着，父亲扭过头，看向后座。“天时，你那瓷娃娃给爸爸看看！”
“开车吧！再不走火车晚点了！”奶奶命令道。
“放心，那瓷娃娃没有恶意，你甭管！”
“等我把烟抽完呀！你这么急干嘛！时间很宽松。”
几分钟后，汽车启动，向火车站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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