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回到当初的地方,一切困惑着我们的才能得到最终的答案,不是么?
我说不出话。但是他右手臂已经不可控制地开始出血。他的体温缓缓灼烧着我,犹如一个滚烫的夏天。
这时,不久前困扰我的那个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为什么林岳和周岱泽选择用孔雀来传递信息?”
周晏明总是笑着说“这是因为孔雀是很重感情的动物,所以选择孔雀传递信息的好处就是,夫妻孔雀往往不会离的很远,便于保护,而且孔雀是神鸟,村民不容易误伤。并且一组孔雀往往一生不会分开,也杜绝了信息失踪的可能。”
“那么,如果是一对雌雄孔雀,对孔雀而言,谁是雄谁是雌是完全看的出来的,谈什么消息的保密性?一对孔雀还加大了信息传递的难度,说不定把自己搞混了。”
周晏明却只是露出冷笑,他从来没有同时见过那一对孔雀,这对孔雀却像阴影一般笼罩着他。
他和林云是好兄弟,看到林云枪决前的眼神,忽而空洞,忽而恐惧,林云给了他不少好处,他自己手里也有一些关系,如果,能用好他父亲周岱泽和林岳的保护,这一带岂不是能变成他的天地?少年的想法永远是最激进的,他很快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对他破口大骂,骂他丢尽了周家人的脸面,如果被发现,一定会吃枪子的!于是他带着愤恨搬出了家。
很快,他找到机会,拦截了那只绿孔雀,找到了那封信,它有长长的尾羽,是一只雄性,用左手写的字看不出是谁的手笔,他说他要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
还是被发现了,他想。凭什么,周岱泽是哀牢山第一代守林人,他在山里的时间比陪自己的时间都多了,连母亲当时为了赶时间收粮食从架子上摔下来,他也来不及下山,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断气。
只需要一点点急性药,就可以让一个并不健康的老人,在巡林时意外死亡。这是他设计的,最好林岳也在场。
只是,一切都不如他所愿。那封信是林岳寄出的,当时,林云被执行枪决,林川浩被收养,他指的是要好好教导林川浩的事,至于父亲,他没有想过要揭穿这个缺少父爱的孩子,他在等一切结束之后,再告诉他这些事情的道理,但是太晚了。
埋葬了周岱泽之后,周晏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代理人,可那两只孔雀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到,一对,雄孔雀。”
如果这对孔雀都是雄性,完全颠覆了传统信息传递中雄雌合作的概念,那么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知道谁是消息的发出者谁是消息的接收者了,这将成为最完美的信息传递工具,在外人看来,只要这对孔雀足够相似,就是只有一只孔雀在传递信息,那么这个时候另一只孔雀作为机动组,选择放出假信息就可以了。
我想到了这些,想到那只看着我的绿孔雀,也许它是清平,也许是长乐,都不重要了。
“周岑涛,我都知道了。”
“你还有不知道的。”
我对他笑了笑。
“或许我应该喊你哥哥。哦,这些我原本不知情,你住院的时候,周晏明告诉我了。你的生父林云因为贩毒过量被枪决,你被他的哥哥,你的叔叔林岳收养,而你的生母岑倩雁,选择改嫁周晏明,和他一起回到浙江选择了我。”
林川浩没有我想象的震惊,他发力让摩托车跳过碎石,我几乎能听见后面的车声,狗吠的声音,我知道,周晏明已经追上来了。这条山路我不熟,我只知道,村民为了方便进山,确实会在这里开出新路,但我不知道路有多长。
“那么我也告诉你,你的母亲岑倩雁当年发现了并放走用来传递信息的雄孔雀,但周晏明的意思是让她解决掉那两只鸟,她不敢。但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周晏明,所以多年之后,哀牢山有人发现了清平和长乐,你的父亲感觉事情败露,所以设计杀死了你的母亲,车祸是伪造的。他反而让自己玩了个金蝉脱壳。”
几天前,S省住院部。
“这都是励佳告诉我的,我将这份内容完完全全地告诉了你,同时我将对你开放一天的支队权限,我觉得,你的信仰不该被谁瞒着,你很爱这里,我看的出来。如果连你这样一个角色都不值得信任,我想,这里根本没有我可以相信的了。别骂励书记,她把人当棋子,可在我这里,你只是我的好兄弟,去做你该做的。”
徐钶涵把一个U盘放进他的手心,他颤抖着揭开了那份真相。
我的大脑痛的几乎要炸裂开。
周晏明还是说谎了,他又骗了我一次。
后面的枪声响起,摩托车一抖,林抱着我飞身下车,借力一脚把摩托车砸在山壁上。
“你看,我很好,我从来不对你说谎。”
“谁TM开的枪!”
周晏明如果听到自己这样失态,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好笑?
摩托车撞在山壁上,激起一大团火光。
他们的车来不及刹车,咬的太死,有的被这团火光吞噬了。
林紧紧地抱着我。
我们从林中下坠。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没错。即使周晏明十是个混蛋,你也不应该被他绑着走完这一生,你可以走自己的路。”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来,我们已经躺在一条小溪的边缘。林在我的身边,他右手臂已经流不出血了,我看着他,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我喊他的名字还没有反应。
不远处是一个人。河水泛起凌凌波光。
周晏明。
他一定想杀了我,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可我又何尝不想杀了他呢?
我慢慢用力,把林川浩裤袋里的枪拿出来,他很安静地躺在我的肩上,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原来那枚子弹不是从他手上穿过去的,而且贯穿了他右边的身体,对准周晏明。
周晏明手里也有一把枪。
我们这样僵持着,直到远处传来警笛的呼喊。
“砰!”
“砰!”
我和他同时开枪,一阵酥麻的感觉从手心传回心底,我被后座力震出一口血:“咳咳咳…,”
我不知道那枚子弹有没有打中我,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打中他。只是坠崖的疼痛追上了我,我的五脏六腑痛得恍惚。
视网膜被朕刺一般痛,我几乎难以呼吸。
昏迷之前,我看到一只绿孔雀,从树丛中缓缓降落。孔雀东南飞,也许林岳葬礼上突然出现的蓝孔雀不是意外,不是设计,只是周晏明自己心里有鬼,才认为自己有问题所以选择逃离,反而坐实了他的身份。
我靠在林的身上,等着他像平常叫我起床一样叫醒我。我想我要好好睡一觉了。
多年以后,杭州动物园。
“妈妈,我们老师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的意思是孔雀是很重情义的动物,他们一旦结为夫妻便会白首不分离。”
我站在孔雀园的外面,今天是孔雀明星绿孔雀来到杭州野生动物园的日子,这是一只雄性孔雀,他有着艳丽的尾羽,是多年前,我在哀牢山地带发现的野生种群,但是由于受伤导致脚环脱落,有人叫它清平,也许这就是他的真名,只是他的长乐还在哀牢山中,不知何处归来。
我站在西湖边,静静地坐着,直到远处湖山都被雾气掩盖。
动物园里的摊子卖着手工玩意,我看到一个杯子,上面用简单的笔画雕刻着一只孔雀,放了水之后栩栩如生,像孔雀开屏。
“瞧一瞧,看一看,手工纪念品,雕刻孔雀杯,童叟无欺。”
“老板?”
我看着他,像是看到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
他也笑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