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庙堂上,那位垂帘听政的太后,终于挡不住压力,开始有所动作。
国人说她闭门造车,不懂变通,她说奸人蒙蔽;说她勾结洋人,祸乱朝纲,她也说,奸人蒙蔽。
首当其冲,在那个下初雪的冬夜,迂腐的宋家遭了殃,满门抄斩。
住在天子脚下的百姓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嗅觉,人们闭门不出,更有甚者连一丝火光都不敢泄出。
唯独宋家,灯火通明。
御林军围满宋家老宅,在反抗中刀光剑影,在大雪里鬼哭狼嚎,一批一批的人进入,宋夫人在家里悄悄圈养的暗卫也不起作用。
很不巧,那时候的宋玉婉正在院子里看首都的第一场雪,心里憧憬着明天的雪景,想着少年大概会扒开雪爬上来。
还没回头,冰冷的利剑从后背刺入。
她最终倒在了那堵红墙下。
有人说临终前会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她好像看到了父亲,那个朝服不离身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消失在了转角。
不,最想看到的人怎么会是他呢?
北风卷起鹅毛似的大雪,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企图掩盖一地殷红。
宋玉婉吃力的靠在红墙下,眯着眼看前方的灯笼。
光线不算明亮,昏黄的,暖融融的。
照在雪地上刚刚好。
前方的屋头层层叠叠,青石瓦黛已白了头。
脑海里不由自主还是想到了那个燥热的盛夏,有人以一种无法抵挡的姿态闯进她的生活。
强横的在她心里种下一棵树,留了一点光。
从此蝉鸣滚烫,月色温柔。
一起走过盛夏,淋过秋雨,还看了首都里的同一场初雪。
唯独缺了春意盎然。
她费力歪头,视线落在埋了雪的柳枝上。
她就说嘛,最后一刻想见到的人肯定不是那位只见过背影的父亲。
只是好可惜,《卜算子》终究没有送出去。
少年的心意,终究得不到回应。
意识模糊,她沾了几片雪花的长睫倾覆而下,缓缓遮住眼瞳。
如同熟睡。
围墙外,几人交谈。
“我做到了,让她来见我。”
“许诺你的东西不会少,她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顿了顿,那人继续说。
“宋先生还是该担心一下你自己,听说下初雪时会掩埋一切罪孽,你现在最应该向上苍祈求,曾经的妻儿能够网开一面。”
向家。
府中灯火渐次熄灭,唯独少爷的房间常亮,这段时间总是没日没夜的伏案翻译,亲人心疼不已,感慨后浪将撑起时代。
忽然,向妄心脏没由来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破碎掉了,连同心脏,带着血肉。
他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在大风中乱了方向。
估计这会儿,她也在赏雪。
想象着那个场景,向妄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容。
雪仍在不知疲倦的落着。
很快,那一地猩红被苍茫白色掩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寒冬冷雪,天地无声,宋家仍旧灯火通明。
——
四周黑暗,嘈杂的大雨淅沥的下,四肢仿佛被冻僵的水鬼,只有硕大的宋家还亮着幽蓝色的鬼火。
过去的片段仿佛与现实重叠,宋玉婉脑中的某根弦开始松动。
大雪纷飞,一个人影孤零零的躺在血泊中,很快消失在这场蓄谋已久的大雪里。
门前,两个穿黑衣服的暗卫一路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更大的伞。
“小姐,欢迎回家。”
“需要属下背您吗?”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身后响起阵阵闷雷。
宋玉婉一头栽进雨帘,冲破层层枷锁,绝不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