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前一晚一闹，夏梓浠几乎没怎么睡着。
她心里乱乱的，说不上来的那种慌乱。扰得她心里一阵阵波澜。
一大早，宋一宁就提着早餐来了。不过看她眼下的乌青就知道，这位情况也不太好。
宋一宁见她盯着自己看，解释道:“酒店的床太软了，枕头太高了，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不知道文星诚那家伙睡得咋样。”
其实猜都能猜到。
夏梓浠坐起来，对她扯出一个笑，“不是让你们尽快回去吗？怎么又来了？”
宋一宁假装生气道:“你这话说的，我人就在这儿附近，你还在医院，我不来看看你那能行吗？你也别赶我走了，明天车才会来接我们，你赶我俩走，也走不了。”
夏梓浠把眼一闭，“你们到底怎么请到假的？”
“这有什么难的，我们俩训练表现良好，成绩优异。再态度端正地去找教练求个情，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还是不愿意说实话。夏梓浠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
“梓浠，我跟你说，文星诚那小子可厉害了。那天直接游出52秒03，你知道什么概念吗？全国青锦赛记录都才51秒88。这还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夏梓浠“嗯”了一声，“那你呢？”
说到自己，宋一宁蔫了气。100自竞争最是激烈，即便她目前的成绩十分有望拿一个参赛名额。可是真正到了全国大赛，高手云集，别说奖牌了，她觉得自己不要一轮被刷下来都不错了。
更何况，去年的冠军陈南松今年依旧参赛。经过一年的沉淀，指不定记录就是她的了。宋一宁这样想道。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夏梓浠抚了抚她的手背。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宋一宁触电似的“啊”了一声，笑道:“我当然也没什么问题啊，我可是连拿了四块梦想杯的金牌。”
夏梓浠笑了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宋一宁是不是真的轻松。但看她这样，也没再提比赛的事。
宋一宁像是想到什么，说道:“梓浠，你的腰没事吧？”
昨天轮椅砸在腰上，立马就起了一大块淤青，一整晚都没敢动腰。今早起来更是撕扯般的疼。
宋一宁提出要帮她抹药，几度拒绝无果后，夏梓浠只好坐起来，掀起衣服，任由她给自己抹药。
这样也好，要是等下侯杨来做，又得叨叨她。
“我说梓浠，虽然周书怡可恶，但是你也太轻了一点吧。她那随便一脚就把你踹翻了。”
夏梓浠笑笑，“那我多吃点。”
宋一宁“嘁”了一声，“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一不当明星二不是运动员，控制什么身材？我还想吃呢，什么都得控制。”
“好了。我不是说了吗？等你们比赛结束了，请你们吃饭。”
宋一宁冷哼一声，“算你有点良心。”
毕竟是体育生出身，宋一宁在上药这方面很有经验。几乎没怎么弄疼她。但毕竟是第一次，夏梓浠脸红到了耳根子。
宋一宁笑了出来，都是女生，也不知道在害羞什么。
“嗯……”
夏梓浠倒吸一口凉气，脑子有些懵……
听到宋一宁不可置信的声音，“你……怎么会有……这个纹身的？”
令宋一宁如此惊讶的，是夏梓浠后腰上那个用意大利斜体写的 “Les poissons volants”，法语里飞鱼的意思。
宋一宁怎么也不可能认错这个纹身，那是她最喜欢的青年运动员程梓冬在出征青奥会前纹上的。然后就拿到了100自和200自的金牌。
她还曾经拿水笔在自己手上画过那个纹身，目的在于激励自己要成为冬旗那样的优秀运动员。
如今夏梓浠身上却在同一位置有一个同样的纹身，她实在想不通是为何。
夏梓浠脑子短路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个纹身后，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一宁看着那个纹身，问道:“你什么时候纹的？你认识程梓冬吗？就是……不，你……”
宋一宁翻出手机，在浏览器中输入程梓冬的名字。
像，太像了。手机框里那张灿烂的脸和眼前这张慌乱的脸起码有85％的相似度。
最大的不同在于眼神，程梓冬自信张扬，夏梓浠则深邃到你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宋一宁不傻，她绝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你到底是谁？”宋一宁此刻看她的眼神里满是陌生。
夏梓浠一直都记得她曾说过最喜欢的运动员是程梓冬，所以一早就做好了向她坦白身份的准备。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你认识程梓冬吗？”
少女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认识。”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看过她游泳……”她越来越心虚。
“仅仅只是看过她游泳，你就可以在纹身最疼的地方纹一个一模一样的纹身，再把脸整得和她一模一样吗？”
籍贯潜河省，十八岁，销声匿迹……还有这一系列信息。再猜不到，那真是太傻了。
宋一宁眼含泪花，“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认出你？为什么你要这样瞒着我们？”
她哭得像个孩子，应该说就是个孩子。
夏梓浠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是宋一宁最喜欢的运动员，是宋一宁视为偶像的人。却骗了她这么久。
“你说话啊……”
夏梓浠用右手拇指按住左手掌心，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宁……我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不过是为她的懦弱推卸责任。
“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是你也不至于……连微博都停更了吧……你有没有想过……想过我们？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吗？”
宋一宁更多有些怪自己，她怪自己怎么没有早些认出她，明明经常在一起玩，一起吃饭……她怎么能认不出自己的偶像？
其实这怪不得宋一宁。就连从小跟在程梓冬后面长大的蓝天见了她也是那般不可置信。
也对，程梓冬浑身散发着健康热烈的少女气息，夏梓浠眉宇间都充斥温润儒雅的书生气。谁又敢将这两人放在一起呢？
宋一宁稍微冷静了些，问道：“你还会回到泳坛吗？”
“一宁，”夏梓浠背对着她，似乎这样能把一肚子的话都说出来，“对不起。退出泳坛不是我的本意，我的身体和我家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允许我继续做运动员了。销声匿迹这么久是我不好。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藏得够好，我就可以和程梓冬彻底说再见，以夏梓浠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可是现实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我换了名字，样貌也大不相同。可是总有一些东西，就如那个纹身，是我无论如何也洗不掉的。”
“这三年，我拼命读书，消肌肉，为的就是让程梓冬在我身上少留一些痕迹。可是没用的，依然有很多人认出了我。”自从她来到江峒一中，就总是有人在偷拍她。用意何在，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们，是我不好，不该就那样一声不响地走。即便我知道，往后余生我都只能作为夏梓浠存在。我起码也该上微博发一篇通告。”
她没有哭，只是眼含水花地说了很多话。一直以来，她都抱着侥幸心理，躲避着媒体以及所有在寻找她的人。她最对不起的，就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们和一直支持她的泳迷们。
最后她说:“今年全国青锦赛，我答应过一个人，我会回去。作为程梓冬。”
宋一宁静静地听她说完，早已哭成了泪人。“梓浠……你……”
夏梓浠扶着床边站起来，抱了抱她，“比赛加油。练练腿力，把打水频率提上来，没问题的。”
宋一宁吸了一下鼻子，“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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