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终于把一切都说出口了之后，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爽快。
早知如此，我早早就应该把我的心意告诉他。
许子离平时看起来放荡不羁不管不顾一个人，我没想到对感情他倒是顾虑颇多，还没在一起就考虑到以后会不会后悔。
我可不会想这么多，我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应该在一起。
既然都捅破这层窗户纸了，我也没什么好刻意矜持的了，后面的日子里怀诏殿就好像成了我第二个住所，白天许子离在怀诏殿处理公务，我就在他旁边翻翻他的那些典籍。
偶尔他外出回来，还会给我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或者是什么特色小吃之类的。
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非常容易恃宠生娇，感受到许子离每天的照顾和爱意，我就开始不由得变得娇蛮起来。
怀诏殿的陈设自许子离当上这个太子到现在都没人敢改动一分，我一来倒是大刀阔斧换了所有座椅，就因为坐起来不舒服。
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世有珍宝，名东野昭珠。”我就拿这虚无缥缈的一句话去找许子离让他给我找来。
我说南苑实在是无聊，缠着他给我挖了一口大池子，取名叫“子初池”，因为我和他初见的时候正好是榴花将开的季节，池子里还养上了花花绿绿的小鱼。
那段时间，我简直都是仰着头看人的。
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几个月。
那段时间，我们之间还没有横亘着所谓的“真相”。
那段时间，我还能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那段时间，他也能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把象征着齐王室的手串送给了我。
所有所有的美好，在那年的五月，全都全都支离破碎。
那天下了点小雨，天也阴沉沉的，好像随时会从顶上掉下来似的。
我撑了一把小伞，带着瑶儿新做的点心，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到了怀诏殿。
我像往常一样走上台阶，像往常一样跟站岗的侍卫打招呼，像往常一样在门口脱下披风。
我倾身伸手正要推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即使很久没听见这个声音，即使还隔着一道门一层窗，即使那个语气万分的冰冷。
我还是认出来那个声音是夏衿虹了。
我听见她说，“殿下的心意，不用说出来，我也已经知晓，只是殿下，你可想好了，怎么告诉她楚国已亡的事？”
“太子妃那样直接的性子，若知道了是殿下您带人去灭了楚国，若知道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都是阴谋背叛，我还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喜欢殿下了。”
“这些，殿下心里，应该也都清楚吧。”
我站在门口，突然像是被天雷击中般动弹不得。
我整个人都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棒，夏衿虹那几句话直接清空了我脑子里所有所有的思绪。
什么叫楚国已亡？
什么叫殿下带人灭了楚国？
什么叫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都是阴谋背叛？
我的眼泪已经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上涌，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水花。
不管怎么样，我要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伸手去推开了那扇门。
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瘦的背影，果然，是夏衿虹。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们俩都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许子离站起身来，神色是我从没见过的慌张，夏衿虹只是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转了回去。
也好，省的我再走进去了。
我干脆收了要往前走的脚步，直接靠在门上，冷冷的看着许子离道，“刚刚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许子离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我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我希望他立马摇头反驳，我希望他直接开口告诉我是夏衿虹随口说的，我希望他坦然的说只是我听错了。
可是，可是什么都没有。
许子离看了我很久，最后只是低下了头去。
我站的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我知道他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楚国已亡是真的；意思就是，他带兵去灭了楚国是真的；意思就是我们之间从第一次见面以来就都是阴谋背叛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他微笑看向我时眼里的星光是假的，他在灿烂阳光下说“真能把它驯服了，以后这马就归你”也是假的，他在围猎场上莫名的傻笑是假的，他特意给我庆贺生辰也是假的，他当众维护我替我说话是假的，他对我无条件的信任也是假的，他毫不犹豫跃入水中将我救起是假的，他因为许漆泽和我的亲近吃醋也是假的。
我们的每一次见面是假的，我们的日久生情是假的，我们的点点滴滴是假的，我们的相爱全都是假的。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一天许子离来问我，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因为一件事迫不得已骗了你，你会如何？”
我那时候没多想什么，只当是他心血来潮罢了，还笑着回应，“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去自尽了，你那么喜欢我，肯定都该痛不欲生了。”
原来啊，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
那么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呢？
我不过是他们政治大戏里的一个配角，我不过是身处算计中的一颗棋子。
我没再说话，只是转身便走。
外面还在下雨，而且越下越大，从小雨已经慢慢变成了大雨。
我来时撑的伞和拿的点心都已经不知去向，我径直走进雨中，感觉到雨点敲打在我身上，感觉到浑身的冰凉。
好像只有这些，才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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