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齐王殡天的消息时,我在楚国,已经待了约莫有三个半月的时间。
其实说来温凝答应接我回国,不光是出于对堂妹的怜悯,更是因为我是温家直系的嫡亲公主,而也只有我,能挑起复兴楚国这样的重任。
这三个半月的时间里,我可谓是四处奔波,忙的脚都不沾地。修复王城,广纳人才还是小事,恢复经济,安抚民众,重振朝纲,修改律法,招募军队一件比一件更为迫切,更别提还要去邻国拜访,重修友好番邦关系,我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一天到晚回到房间一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不过好在,我这三个半月的努力还是很显著的,得益于我父王生前待人友善,不少番邦小国都多少受过我父王的恩惠,于是此番我去拜访,他们倒都是颇为欢迎。
唯一让我不安的是,齐国至今都没派出人马来寻我,我当然不会相信他们就这样放过我了,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他们一定还有些什么别的打算。
不过说实话,在大楚的日子,还是很美好的,除了那些文书奏折,我每日闲暇,就会逗弄逗弄我那小侄女温楚。
齐王殡天的消息来的也不是很突然了,毕竟齐王很早就身体不好卧病在床,这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我作为楚国公主,如今楚国实际的掌权人,自是应当出席一趟葬礼,就算还要回到那个令我恶心的地方。
至于贺礼嘛,我低头取下脖子上的那颗明珠,把它放在手里细细的看了一眼,还是把它装进了檀木盒子里。
翌日,我带着一队人马出发,用了五天左右的时间,顺利抵达齐王宫。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致,我只觉得从心底的厌恶。
站在金正殿上,我环视了周围一圈,殿中大致陈设同我上回来的时候并无不同,只是如今四周都围上了白布纱幔。
我站在中央,迎面对上坐在王座之上的许子离。
三个月没见,他倒是略有憔悴。
我们对视着,谁都没先开口,殿里陷入一阵奇怪的静寂。
其实,我和他都一样,我们都知道这段情回不去了,所以,就都强撑着不在意。
最后还是我先开口了,“如今,倒是该改口了,齐王,陛下。”
他看着我,开口的声音带着疲惫,“温琬,别来无恙。”
“先齐王去世,我等都十分悲痛,但念及新王继位,还是备了薄礼,来人。”我招手叫人把那个檀木盒子拿了上来。
“此乃东野昭珠,世之珍宝,唯有齐王陛下这样才华出众,明智宏德之人才足以相配。”
我打开那个盒子,明珠刹那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在场的每个人的眼睛。
我抬头看在上座的许子离,当“东野昭珠”这几个字落下的那一瞬间,我在他脸上见到了难得的一抹诧色,虽然只不过一瞬,就被他强压了下去,再次恢复那样冷冰冰的脸色。
我没管其他人的目光和议论,只是在想,许子离看到东野昭珠会有什么感受。
呈完礼,便是依流程去吊唁,跪拜,烧香。
我叫了身边一个随从去替我把流程走完,自己则开始往南苑走,想着去给我那子初池里的鱼苗喂喂饲料。
走到南苑门口,望着正中央的牌匾,金漆肆意泼洒挥写出两个大字:南苑。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唤的是我最熟悉的名字,“温琬......”
我站在原地没有转身也没有动弹,只是放冷了音调道,“陛下喊错了,我不是你的太子妃。”
“是,你不是了,”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身后,“你不是太子妃了,我也不是太子了,我知道我犯下的错如何都再难弥补,只是,你不该回来......”
“几个月不见,你倒是变得爱管闲事了。”我冷笑一声道。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转头,看到一队人马,个个都是身长七八尺的大汉,身着齐国兵甲,手持钢戟,看着像是......像是朝着我来的......
我刚想开口问,许子离便一把拉住我,把我往南苑旁边那条小道上带去。
我从来没被他用这么大的力道拽过,一下子只觉手腕生疼,不过在这个关头上,我也知道他这是在帮我,也没多做抗争,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待我们跑到小道里面,身后那一队人马的脚步声却一点不停,反倒是也跟着我们往这个方向来了。
我正欲开口问个清楚,只见许子离回头对着那些人就是一句呵斥,“回去!我说让你们都回去你们都听不见吗!连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那群人却并未因为他这一句呵斥就停下脚步,为首的那个大汉反倒是朝我们这里也喊了一句,“陛下恕罪,这是太后的命令,况且,如今兵符在太后手里,我们,我们也是不得不听啊。”
太后?是她派人要来抓我回去?
我正在思考为首那个大汉的这句话,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我才发现,许子离往我手里塞了一封信。
我抬头看他,他弯下腰来平视着我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先从这里出去,在城门外面等一会儿,我会安排你那些随从来接你的,这个......是夏衿虹给你的信,等你出去了之后再看。”
我都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许子离用力一推,我被他推着跑出去好几步,等我回头再看向他的时候,他一个人挡在那一群大汉身前,在说着什么。
于是我干脆利落的转头就跑了。
跑到城门外面,我才停下脚步,拿出刚才那封信,上面是“致温琬”三个大字。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跟我一起来的队伍便找到了我,我上了马车,也不打算再在齐国多留了,便吩咐他们驾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