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屠城
草木皆兵。
狼烟四起,到处都是烧焦的枯木。有人哭,有人叫,但更多的是刀枪入膛的声音。中原的军队骑着马而来,马蹄下仰着的是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
“杀!”
披着铠甲的将军领着千军万马,在夜幕中杀出千万条血路。可怜的城民手无寸铁,便只能拿起火把反抗。
火把倒是没有伤到那些士兵分豪,却落在草树边燃起孽火。诡异的孽火像是被某种力量加持了一般,愈发猖狂,与黑夜相融,一直烧向天边。
烧伤了惨白的弯月,烧死了悲啼的乌鸦。
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刻是如此模糊。
男人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女人的尸体横在屋檐下,老人的尸体被火烧成灰烬,小孩的尸体被火烧地粉红:
尸横遍野。
“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士兵们排成队伍,严阵以待,点兵论赏罚。
“损兵十七,”一个士兵对将军说,“多为被匈奴人同归于尽。安排四百贯慰问其家属。”
对,四百贯一条人命,不过也值了。跟边月城死去的成千上万匈奴人相比,这十七人倒是死得其所。
不过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一场战役一个时辰就结束,从来没有一场战役只损兵十几人,也从来没有一场战役赢的这么轻而易举。
“秦将军。试问以何技囚得边月城匈奴人不得出城的?”一个士兵问,“我见一种无形的气场悬浮于边月城边界,逃跑的匈奴人被这种气场牵绊住,可我们却不受影响,便轻而易举地夺得他们性命……还有这奇怪的火……是用了什么邪术吗?”
秦将军示意这位士兵和他走出军营,来到边月城的横尸遍野的废墟中。
“想知道原因吗?”秦将军笑着问道。他的眼里,是深不可测的杀意。
白光乍现,毛骨悚然。
士兵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再不能回答。
好奇心让他成了废墟的一部分。
解决了这位士兵,秦将军仍旧在废墟中待到深夜,直到正欲离开时,他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
“秦将军的发妻死了,真是造孽!”
“人杀多了,自然惹上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好端端一个妇人,怎的刚顺利产下孩子变死无全尸?”
“所以秦将军就这样退役了?真可惜,那么快的灭了匈奴人的边月城,还大获全胜,军功累累。继续做下去,皇上高兴一赏,咱们整个玉陵关说不定都会受沐。”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说什么告老还乡。你知不知道,听说啊,他还造孽地抚养了一个匈奴孩子!真是折寿。那贱族的孩子不杀已是造孽,收留做甚?我看啊,他发妻就是被这样克死的。”
“搞不懂,是他杀了太多匈奴人忏悔吗?”
“忏悔?匈奴人本就该死。”
两个裹着粗缯的中年妇人议论纷纷。
再大点说,是整个玉陵关都在议论这个秦将军的事迹。
而秦将军呢,正跪在妻子的灵堂前。他的眼里没有泪水,但痛苦却像在他身上生了根一样蒂固。
此外,四个幼童的哭声也在秦府此起彼伏。三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中两个年纪相仿,五六岁的样子,正哭喊着“娘亲”,另外一个小到还在襁褓中的是秦将军妻子刚产下的幼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哭的最大声。还有个稍微大一点的女孩,大概八九岁,也流着泪,哭花了脸。
旁观者倒不一定知道,四个小孩里,不是每个人的泪都是为了那死去的娘亲。
玉陵关的夜比以前都更安宁,没有号角在不远处的战场响起,也没有杀戮在不远处的战场打起。
那不远处就是边月城,曾经匈奴人世代居住的地方,那时也如玉陵关一样人潮如织。
只是如今,整个边月城,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有妖,正在这片废墟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