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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镇里,卖报的小行家沿街叫卖着,报纸纷飞,都是关于志愿军征兵的消息。
东柳巷内,你听闻秦万、志华要去参军,平日里嚷着要上战场的志敏却是不去了。
下晌,你坐在院中,穿针引线纳着一只鞋底。
你同暖阳均浸泡在一罐安然之中,静谧无声。
余光中,你瞥见门口进来一人,你以为是父亲,于是并未抬眼,慢慢道:
“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
“……”
“春燕,是我。”
那温润你心田的音色再度出现。
先前两年未见,你已做足了面对长久别离的准备,他这次回来,比你预期中早了许多。
你猛地抬头,手一颤,不慎叫针扎了手。
顾不得指尖的痛感,你跑到陈竹近前,端详他在阳光下笑望你的那张脸。
他瘦了好多,与上次相比,愈发沧桑,可他看向你的的目光依旧柔软如绸,闪烁着无限的温情。
陈竹微一侧头,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捧起你的手,在你的指端轻轻吹了两口气,随后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
你这才发觉,方才被扎的地方,已然冒了血。
“痛吗?”
他低声问道。
“这…这手帕白净着呢。”
你嗔怪道,想将手抽回,却又被他紧紧握住。
“不碍事。”
“…其实,我是想再多握会儿你的手。”
言罢,陈竹轻咳一声,率先红了脸。
你听他这么说,便任由他握着,低下头,拽住衣角,看着裙下露出的鞋端,有些脸红。
“这次回来得紧,没给你带礼…”
“不妨事!”你连忙打断,声音也比平日高了不少,“回来就好。”
能看见他便是最大的幸事,其余的,你从未奢求。
“我这次回来,是准备参军。”
陈竹将你的手贴于他的心口,垂眼说道。
你愣住,脑海中闪过的,均是战场的凶险。你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问道:
“志愿军?”
“是。对不起啊,春燕,又要让你多等我…”
“为何要去参军呢?”
“我们东北边境的同胞们也在受苦,他们同我们一样,流着一样的血,长着一样的骨肉,却要白白受炮火摧残,我心中,实是不忍…”
“再者,要让世界瞧瞧,我们的国家,早已不是任人欺压、迫害之辈。志华和秦万既都决定要去,我这个当大哥的,哪有不去的道理?”
陈竹的目光逐渐坚定。从他的眼中,你似乎看到了新中国的旷野。
作为东柳巷的大哥,带着秦万、志华冲锋陷阵、保家卫国,是无上的荣光。
但私心里,你还是希望你的阿竹平平安安,离战场越远越好,与你一同躲入柴米油盐中。可转念又想,与他相爱本也是虚妄,像现在这样,已是上天最大的馈赠了。
良久,你长叹一口气,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中。
家国当前,何谈儿女情长?
“你们何时出发?”
“今夜。我同秦万他们一起走。小梅办了个送别会,就在槐树下,记得来。”
“嗯……”
“春燕,临行之前,能不能借我一张你的照片?”
“…照片?”
“嗯,战场之上,好留个念想。”
“待会儿我找找…不过,你回来的时候,可要还给我。”
“好,一言为定。”
“……”
又寒暄了几句,陈竹回家收拾行李了。
你回屋,拉开书桌,好不容易找到一张你的照片,擦拭干净后,你又找来红豆,红线,连同珠子,给陈竹串了一串项链。
你的不舍,此刻终悄无声息地溢出眼眶。
他下次回来时,又是哪个春夏秋冬呢?此后,也许很久,你再也收不到他的来信,那样的日子,你无法想象该多么煎熬,即使你已习惯了别离,习惯了久别重逢。
罢,你等就是了。
总能等到的,你的身子也总会好的。
待他回来,便是你身着红袄裙,家中挂满红帘布之时。
你将陈竹这些年送你的物件都拿起来看了看,又摆放整齐。
它们躺在木匣里,静静地,无声地,陪伴着你每一个思念他的夜晚。
你再次摸了摸他送你的发簪,靠在桌子上,擦干眼泪,静待离别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