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晚间，你往槐树走去。远远的，你望见众人都在。

你眼睛红肿，怕旁人看出，不敢上前，于是靠在墙侧，眺望着他们。

陈竹正站在槐树前，和众人说着话。如感应一般，他朝你的方向望来。随后摞下大包小包，向你走来。

你心内忐忑，拉了拉衣角，挺直腰背。

待他走近，你将他拉入墙内，往他手中塞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你站在大片向日葵前，笑得喜盈盈。

陈竹拿起照片端详着，月光下，你看见他的瞳孔在轻微抖动。

“阿竹，这个给你。”

你拿出那条红豆项链，抻开来，示意他低头。

陈竹眼中流露出惊喜的神色，乖乖低头，让你为他系上那条项链。

“此物最相思。”

你说。

夜风四起，将你们笼罩于无尽的寂静中。

陈竹的嘴角动了动，终是克制不住，伸手将你揽入怀中，把头深深埋入你的颈窝。

你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同时首次感受到他胸口的温度，那样温热，你想到了冬日屋内燃起的炉火。

不过，你并没有感到任何不习惯。

因为，你们的灵魂早已相拥了无数次。

“春燕，先前，我好像没有同你说过…”

陈竹的呢喃声在你耳畔响起，像是谁人踏过被溪水浸湿的鹅卵石，温暖的气流喷洒在你的脖颈，有些酥痒。

他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荷香味，沁入你的鼻腔，使你的大脑彻底停宕。

“我真的，很爱你。”

陈竹慢慢收紧抱住你的手臂，身体微微颤抖。

你知道，他在哭。

那个在东柳巷其他孩子面前顶天立地，乐观豁达的竹哥，只有在你这里，才是陈竹。

“我也爱你…”

你泪如决堤，心中你命压抑多年的汹涌情感，在他怀中彻底爆发。

对于先前的你来说，爱这个字眼，太过沉重，而喜欢又显得草率，所以，你一直选择“珍重”二字，来向自己描述你对他的情感。

你珍重他。但你不知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作是爱，你总觉自己做得还不够。

可就在脱口而出的这个瞬间，你可以很坚定地确认，你爱他，一直爱他。

“对不起，总是让你等我，对不起…等我回来，春燕，等我回来，我娶你。”

陈竹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

“我知道，我知道…”你轻抚他的背，连连回应，“我等你，阿竹，我一直等你。”

“阿竹，你要平安，你一定要平安。”

你们的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衣服。良久，他才松开你，为你拭去泪水，又慢慢贴近。

你望见他深邃的眼眸逐渐靠近，却在你们鼻尖将要触碰时离开，最后仅是抬手，轻轻抚摸着你的脸颊。

“春燕，我走后，一定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按时吃药…”

“我会的…战场上，你也千万小心…”

“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月色如泉，东柳巷的孩子们眼睛都红肿了，相互对望着，无声传递不舍。

陈竹、志华、秦万三人的影子交相错叠，渐渐随着他们离去的脚步越拖越长。

走到巷口，三人回头挥了挥手。

你揉揉眼，拼命去看陈竹在月下渐渐隐去的轮廓，可还未等你看清，他便转身消失了。

“默生，先不要与我道别！我还没有…没有吻过你的脸。”

“淑君，你吻过我的魂魄。”

                                          ——《逢尔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