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故事的开头,看着他们走向必死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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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李长嫣梳妆完毕,推开房门,缓步走入院中,晨光微熹,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她刚踏出几步,便听一声低唤,抬头望去,徐伯已从廊下快步走来,他神色恭敬,至她面前稳稳站定,双手拱起,微微俯身行礼,声音沉稳而谦和
.徐伯:“王妃,今日卯时王爷便率瑯琊军队与叶将军一同出征南诀了,唉...王妃,老奴在王府待了几十年,看着王爷从瑯琊王再到摄政王,也知道王爷有多重视珍爱王妃”
.徐伯:“老奴就冒命劝您一句,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从未做过对不起您的事啊,王爷这些年一直在等王妃您向他敞开心扉”
耳畔是徐伯那老生常谈、苦口婆心的劝慰,李长嫣心中明镜似的,她深知,徐伯是打小看着萧若风长大的,于王府下人里头也颇具威望,可她与萧若风之间的纠葛,外人瞧见的不过是浮于表面的那层薄纱,他们又怎能洞悉内里的波涛汹涌,所以,李长嫣对徐伯的这番良苦用心,自是能够体谅
李长嫣“徐伯,我和王爷之间的事...我们自有打算”
话音落下,李长嫣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偏殿的院子径直而去,徐伯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李长嫣推开房门,抬脚踏入,目光迅速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然而,环视一圈后,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房内空无一人,叶鼎之的身影竟全然不见
李长嫣“公子,公子?”
猛然间,一声水桶触地的清响划破了宁静,李长嫣闻声回首,目光随之投向了那道身影,只见叶鼎之一袭红衣锦袍,华贵而不失英气,发冠束起的黑发更添几分俊朗,此时,他正双手紧握木盆边缘,俯身将面容浸入清凉的水中,随后挺直身躯,仰首轻甩去脸上的水珠,面对此景,李长嫣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凝望着眼前这鲜活生动的画面——那是一抹青春勃发的剪影,令她心头泛起微妙的涟漪,眼底深处,亦悄然绽放出仰慕与温柔的情愫

叶鼎之“李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叶鼎之凝视着李长嫣,心中因方才的举动而泛起一阵莫名的慌乱,李长嫣迅速调整情绪,掩藏起眼底波动的情愫,缓步走向叶鼎之,在他面前停下,抬眼注视着他,轻启朱唇道
李长嫣“我来看看你的伤如何了,无意看到方才的一幕...”
叶鼎之“好…好多了,多谢李姑娘挂念”
李长嫣微微颔首,思绪却萦绕在方才对叶鼎之产生的那抹异样情愫之上,令她心绪纷扰,难以平复,她抬眸望向远方连绵的山景,试图借此平息内心的波澜,而此时的叶鼎之,内心亦是无法宁静,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二人如同偷情的恋人,竟藏匿于她正牌夫君的府邸之中,念及此处,他不禁轻笑出声,目光再次落在了沉思中的李长嫣身上,脑海中回荡起今早所闻的消息
叶鼎之“李姑娘,我听闻今日一早你夫...那个王爷就上战场打仗了?”
李长嫣“是...”
叶鼎之本想转移话题,希望能让李长嫣的心情稍许明朗些,然而两人之间尚未建立起深厚的交情,令他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话语来驱散她心头的阴霾,不知为何,目睹李长嫣终日郁郁寡欢,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仿佛她的忧伤已悄然蔓延至他的心扉,令他感同身受,眼底满是不忍与忧虑,他轻轻开口,语气中满是温柔的关切
叶鼎之“李姑娘,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天启城啊?”
李长嫣“嗯...我天生心脉不全,爹爹虽然是江湖第一强者,却从不让我习武,从小便是在这天启城中长大,没有离开过这座城……”
叶鼎之“嫁给这个王爷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府上?”
李长嫣“是...”
李长嫣落寞地低下头,眼眸中噙着泪水,晶莹的泪光在微颤的睫毛间闪烁,却不知那副脆弱的模样落在叶鼎之眼中,竟惹得他心头一阵微疼,叶鼎之凝望着她纤弱的身影,眸底满是怜惜,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看着她微微抽泣的肩膀起伏,轻声说道
叶鼎之“李姑娘,我最近正在精修之前练过的一套剑法,不如你帮我看一看”
叶鼎之话音未落,便已轻轻一笑,那笑容宛如春日微风,柔情满怀,他提起长剑,在院中翩然起舞,剑锋所向之处,时而如流水般柔和,时而又似雷霆般凌厉,刚柔并济之间尽显文武合一的豪迈气概,李长嫣的目光自始至终追随着他的身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牢牢吸引,竟连移开半分也舍不得,少年一袭红衣,在剑光中翻飞若焰,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令她心底生出几分羡慕,却又满溢着无尽的柔情,她唇角微扬,浅笑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欣然与倾慕
叶鼎之以一招挽剑花收势,剑锋轻颤,余音袅袅,他执剑负于身后,步伐从容而坚定,唇角含笑地朝李长嫣走去,对面的她正轻轻抚掌,眸光微漾,笑意浅浅,仿佛世间万物皆在这一瞬定格为静谧画卷,叶鼎之驻足于她身前,目光柔和却透着几分深邃,启唇说道
叶鼎之“怎么样?”
李长嫣“我虽不太懂剑法,但你方才舞的剑却让我有一种心神向往,热血沸腾的感觉,这是你自创的剑法吗?”
叶鼎之凝视着李长嫣,那双眸子里闪烁的光芒让他微微一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李长嫣本该是那种无忧无虑、日日欢笑的姑娘,同龄的女子,有的在父母膝下承欢,受尽庇护;有的与心爱之人相守,岁月静好,然而,她的眉眼间却总是氤氲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所嫁之人更非她心中所属,这一刻,叶鼎之的心底悄然涌起一股坚定的信念——他想守护她的笑容,无论风雨如何侵袭,他愿用一生去换取她永远的欢乐自在
叶鼎之“当然...不是了”
难得见她展露出这般小女儿家的娇态,叶鼎之心中忽生几分逗弄之意,他故作神秘地倾身靠近,拉长语调轻声说道,果然,李长嫣先是流露出一抹崇拜的神色,随即又化为无奈浅笑,她抬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似是想将人拉开些许,然而这一触碰,却让两人都瞬间怔住,李长嫣慌乱地低下头,匆忙收回手,藏入袖中紧握成拳,而叶鼎之则全身僵直,心跳骤乱,仿佛有无数思绪在胸腔里翻涌交错,却又无从梳理
叶鼎之“咳...那个,这套剑法是北蛮的花落神剑,我还自己将西楚的梅阴剑法融合在了一起,所以也算是我自创的一套剑法”
李长嫣“北蛮...西楚,看来你挺见多识广的,以前去过不少地方吧?”

叶鼎之闻言,眸中瞬间迸射出熠熠光芒,他凝视着李长嫣,思绪如潮水般涌动,那些曾经踏遍天南海北的记忆一一浮现于心头,片刻后,他唇角微扬,带着几分温润的笑意缓缓说道
叶鼎之“我最北去过北蛮,最南到过南诀,西面游历过大小佛国,东边也曾扬帆出海,天下之大,我只怕去得不够多,去得不够远”
李长嫣“那你岂不是已经游历完了半个江湖了?”
叶鼎之“也可以这么说吧,反正我将来还要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天下有名的三顾美人庄我也去过!美人...略微一撇,但见了你,便觉得天下万物无色”
叶鼎之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那目光如水般温柔又深沉,李长嫣怎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弦外之音,她猛地心头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裙褥,指节隐隐发白,她心底的惊慌与羞恼交织成一团,化作一抹薄怒,直直瞪着他,声音却因复杂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李长嫣“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鼎之凝视着李长嫣那张因怒意而微蹙的面容,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辞过于唐突,他眸光轻颤,飞快地掩去眼底深处涌动的情愫,低下头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却依旧口是心非地说道
叶鼎之“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叶鼎之“不如我给你讲讲我以往闯荡江湖的事迹,我见你方才好像对此很有兴趣?”
李长嫣“的确...我从来都没有出过这天启城,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以前...算了不说了”
李长嫣凝望着远处的山景,眸中盈满了深邃的思念,仿佛那连绵起伏的峰峦间藏着她无法言说的心事,叶鼎之静静注视着她,将她眼底的情绪尽收于心,他心中暗自思量,李长嫣于他而言,总似隔着一层薄雾,若即若离,却莫名令人心安,这样一个女子,必定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只不过,她选择将那些秘密深深埋藏,未曾向他吐露半分
他本就是个江湖剑客,向来四海为家,如今借着养伤的名义在王府多住几日,又有何妨,他心中笃定,总有一天,他会用耐心与真诚打动李长嫣,让她主动向自己敞开心扉
叶鼎之“既然你不愿意说你的往事,那我便给你说说我的吧”
叶鼎之话音未落,便已将剑高高抛起,随即掌心凝聚内力,那剑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铮”地一声稳稳插入一旁的木桩之中,他转身回到房内,径直坐在窗边,目光投向院中,只见李长嫣正弯腰在桃花树下挖出两坛酒,她拍了拍坛上的泥土,怀抱着它们缓步走来,叶鼎之见状,急忙起身迎了过去,接过一坛酒,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手背,他心中微微一动,却不动声色地将酒放在床边的桌案上
李长嫣“好酒配好故事,这是我亲手酿的桑落与长安,是两种不同的酒,公子尝尝?”
叶鼎之“好,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长嫣纤指轻扬,缓缓揭开酒坛上覆盖的封布,动作间带着一丝优雅与从容,她提起酒坛,为叶鼎之斟满一杯琥珀色的佳酿,液体倾泻而下,散发出阵阵馥郁香气,叶鼎之抬眸望向她,目光柔和如水,唇边漾起一抹温润笑意,他端起酒杯,一仰头将酒液尽数饮下,醇厚的酒浆滑过喉咙,甘甜中透着微醺的芬芳,在舌尖绽放出层层韵味,令他眉梢微扬,眼中顿时浮现出惊艳之色,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朝她竖起大拇指,声音真诚且有力
叶鼎之“好酒啊!我还从未如果如此好久,就连我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的酒我都尝过,但却没有一种能够比得上这桑落酒”
叶鼎之“李姑娘的酿酒术堪称一绝”
叶鼎之的高度赞誉令李长嫣忍俊不禁,她轻掩朱唇,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一旁的叶鼎之也被这份欢愉所感染,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容悄然绽放
李长嫣“那是你还没有喝过天启城雕楼小筑的秋露白,那才是天下第一名酒,我这桑落酒可比不上”
叶鼎之“我不怎么认为,世间之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看法,或许别人觉得那秋露白是天下第一名酒,而有些人就觉得三顾美人庄的千飘醉是天下第一名酒”
叶鼎之“而我,就觉得你的桑落酒也担得起这天下第一名酒的称号!反正我此生喝了你这桑落酒,怕是今后再喝什么酒都入不了味了”
李长嫣“公子真会说笑,那作为回礼,公子就赶紧给我讲讲北蛮吧?”
叶鼎之“好啊,这北蛮是天下最北的地方,那里……”
夜幕低垂,酒意正浓,叶鼎之与李长嫣皆已微醺,李长嫣双手轻托着绯红的脸颊,迷离的眸光注视着对面的叶鼎之,而叶鼎之虽面带酡红,眼中却仍保留着几分清明,只见他一手高举酒杯,另一手则随意地搭在桌案之上,缓缓开口道

叶鼎之“那里晚上会有好多好多的星星...特别的漂亮,长嫣...你想去看看吗?”
李长嫣“听你的描述...我好像也可以想象到那里的风花雪月,夜间手可摘星辰的美景,但是...我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叶鼎之“长嫣,我可以带你去的”
叶鼎之“只要...只要你愿意”
叶鼎之忽然间目光深邃,凝视着李长嫣,或许是酒精给了他勇气,又或许是醉意撩拨起了心底的情愫,他不由自主地向李长嫣倾诉起内心的情感,而李长嫣,眼波迷离,带着几分醉意望向他,轻启朱唇,缓缓道出
李长嫣“公子...我这辈子可能就如此了,关在这一方宅院之中,永远也出不去,即便向往自由却也只能做这笼中鸟”
李长嫣“可你不一样,你本就是这江湖上自由的少年郎,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自私而去拖累你,你我本就是一面之缘的过客……我不能去害了你”
李长嫣无奈于命运的捉弄,只觉心力交瘁,身形一晃,似要跌倒,见状,叶鼎之心中一紧,迅即起身,稳稳地扶住了她那即将倾倒的身躯,揽住她的腰际,触感柔软,令他心头一颤,不禁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低首凝视着她,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开她额前散乱的发丝
叶鼎之“长嫣...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摄政王,也不愿意和他做夫妻,我带你走好不好?”
李长嫣意识昏沉,似是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了叶鼎之低沉的声音,她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纤细的手臂缓缓抬起,环住了他的腰,那温热的触感惊动了叶鼎之,他心头一暖,满腔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她更牢地拥入怀中,两人的温度在这一刻交融,仿佛连时间都变得柔软而绵长
叶鼎之“长嫣,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我不想再看见你在府里这么忧郁,只能望着窗外的风景...”
闻言,李长嫣眸光迷离地微微抬头,凝视着叶鼎之,当她对上他眼底那抹化不开的柔情时,心底仿佛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阵阵涟漪,她唇瓣微启,声音如同呢喃般逸出
李长嫣“公子...”
叶鼎之“别叫我公子了”
叶鼎之“我叫,叶鼎之”
李长嫣“你...为什么要叫...叶鼎之?”
叶鼎之“因为,我要剑荡江湖,问鼎天启”
叶鼎之“长嫣...叫我鼎之,好吗?”
叶鼎之屏息凝神,心中满溢着期待,静静地聆听着李长嫣的声音,然而,还未等她唤出自己的名字,他便见她已在他怀中平稳了呼吸,安然睡去,无奈的笑意浮上了他的嘴角,他低下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庞,轻声说道
叶鼎之“长嫣...我一定会带你走”
叶鼎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去看北蛮的草原,南诀的日月星辰,西楚的风花雪月和东莞的沙漠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