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最后一抹夕阳坠入山涧，白念站在断崖边，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焦黑的荆棘扭曲成诡异图腾，中心躺着一道玄甲破碎的身影。暗红色的血渍浸透了身下土地，胸甲裂缝中裸露出泛着红光的森森白骨，唯有颈侧微弱的脉动昭示着生机。

"魔族..."白念跪坐下去，金发轻扫过男人苍白的脸颊。指尖刚触及伤口，昏迷中的男人突然抽搐，玄甲碎片划破她掌心，一滴血珠滚落在他干裂的唇上。

山风卷起枯叶，白念咬紧牙关背起这个沉重的身躯。男人滚烫的额头贴着她的后颈，魔龙威压震得沿途栖鸟纷纷惊飞，几只灰兔从林间窜出。

阿宝在血腥味中骤然睁眼，白念的指尖正触及他溃烂的逆鳞。金色灵力如蛛网缠上伤口，与那日光明契约的触感太过相似——他下意识翻身拔刀，魔气凝成的刃锋抵住少女咽喉，膝压她腰腹时撞翻了药罐。

"谁！"刀刃下沁出血珠。

白念紧张的呼吸拂过他手背："你的骨头断了，身体还在渗毒血..."她突然握住他持刀的手，治愈术顺着经络侵入，"再不治疗，你都撑不过今夜。没有我，你就会死！"

阿宝瞳孔骤缩。他这才惊觉视野里没有月光，没有血渍，只余永恒的黑暗。魔气在掌心震颤，却映不出少女面容——龙皓晨圣剑的残余力量仍在蚕食他的视觉。

刀刃被灵力震碎，白念趁机翻身，发间铃兰扫过他鼻尖："别动！你心脏里有圣剑的碎片！"膝盖顶住他胯骨，笨拙却精准地压制住位置。

阿宝獠牙刺破她颈侧："你..."

未出口的话语卡在喉间。精灵之血渗入伤口的瞬间，溃烂处竟开始愈合。这纯净到刺目的灵力，比魔族秘术更让他毛骨悚然。

月光穿透窗纸时，白念的腕骨已被捏出青紫。阿宝指尖抚过她颈间伤口，魔气在黑暗中勾勒出少女轮廓："你是谁？医师？你的气息不像人类。为什么我看不见了..."

白念将药碗搁在他唇畔："你应该先养伤，很多问题就别想了。"

碗底沉淀着她的血，他的伤势太重，已超出她平日治愈能力的极限。

两人的相处并不愉快。白念也不知为何要救这个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魔族，他似乎与精灵有仇，不只是简单的讳医忌医。

他总自称"本殿",白念多少猜到此人来历不凡，恐怕是魔族高层。如此骄傲的人，重伤濒死后目盲，换谁都会心情不佳。推己及人，自己好歹懂些医术，既然救了他，也不必计较太多。

趁夜挑灯为他赶制新衣时，白念不得不承认这魔族长得确实好看，玄甲虽碎，但俊美的面容丝毫不损，倒是让她的眼睛愉悦了些。

如此僵持数日，白念叹了口气。他是盲人，何必为难。

让她困惑的是，他的伤势需用灵力慢慢滋养也就罢了，可眼睛始终未见好转。

天微亮时，白念蹲在灶台前咳嗽连连。兽腿烤得焦黑，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

阿宝抱臂倚在门框，魔气卷起水缸里的水扑灭火堆："你是要烧了屋子还是毒死本殿？"

"明明是你嫌药粥难喝..."她抹着花猫似的脸嘟囔，从灰堆里扒出半生不熟的肉块，"这个总能吃吧？我把药中和进去了，还要等..."

话未说完，阿宝已接过焦炭般的兽腿，獠牙咬碎黑壳，粉红肉丝混着血水滴落。

白念吓了一跳："还没..."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惊讶地看着阿宝："你的眼睛..."

阿宝细品之后吐出两个字："难吃。"

稍顿片刻，像是在给她解释："本殿只是看不见，其他感官又没坏，气息感知和精神力足够暂时了解周围环境。"

魔气卷起洗净的药草，"切碎混着烤。"

白念盯着悬浮的草药，金色瞳孔倏然亮起："原来你们魔族也懂药膳！"

"闭嘴。"阿宝转身离开，魔气震得门板哐当作响。

"难吃你还吃什么..."白念悻悻吐槽，未再理他。

门后，阿宝靠着窗户冥想，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手臂。

白念是精灵，想必也知道了他的魔族身份。"本殿"这个称呼听多了，她应该也猜到自己身份非凡...即便如此还执意相救，要说毫无企图，鬼都不信。

他仔细感知着空气中的异样，只要白念稍有动作或图谋不轨，他的利刃就会立即贯穿她的心脏...

……

白念踮脚摘下檐角最后一串风铃，晨露顺着金发滚落。阿宝倚在药柜旁，魔气在指尖凝成细丝——这已成为他近日的消遣，用气流描摹少女模糊的轮廓。忽然有粒露珠坠在眉心，凉意刺破混沌，他瞳孔骤缩。

光。

先是斑驳的色块在黑暗中晕染，继而药柜上龟裂的纹路逐渐清晰。晨雾在木格窗棂间流转成淡金纱幔，白念转身时扬起的发丝镀着朝阳碎金，连裙摆沾着的药渣都纤毫毕现。

"今日要换..."她捧着药罐走近

阿宝的魔气卷着药汁翻涌在罐子里："太吵。"

褐色液体顺着"忌动怒"的字条蜿蜒而下，掩盖他指尖的震颤——绝不能让她知晓自己已经复明这件事……

白念慌忙去擦溅到古籍的药渍。阿宝岿然不动，但内心突然泛起涟漪，她散落的金发比月魔族的丝绸更耀眼，连沾着药粉的唇瓣都像沾露的铃兰

复明的魔族太子开始沉迷于这场骗局。当白念踮脚为他换药时，魔气化作薄雾缠绕梁柱，吞噬每个细节：她睫毛投在脸颊的蝶影，指尖被药杵磨出的薄茧，甚至能看清灵力流过血管时泛起的淡金光晕。

"这是用晨露煎的..."她舀起药粥吹凉。

阿宝的尾刃突然卷住她手腕，魔气抚过烫伤的指节："笨手笨脚。"

白念惊得药匙坠地："你能看见了？"

"魔气感知罢了。"他弹指挥灭烛火，黑暗掩住眼底流转的紫芒，"把药拿来。"

她摸索着递上陶碗，指尖擦过阿宝手上的纹路，阿宝在阴影中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