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馆（中）

楚天悦柏源！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朝他跑过去，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我才送了一口气。

楚天悦柏源，醒醒。

他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可任我如何呼唤，那双眼睛却始终未曾睁开。

我们分别不过片刻，究竟发生了什么？焦虑如潮水般涌来，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思索间，一个念头闪过：共感能力——这是我们之前验证过的，距离越近，这种连接便越强烈。如果真是这样，我或许能借助它唤醒他。

我调整了呼吸，让自己更加专注于感知的力量。侧影扩散开来，包裹住我的意识，接着，我轻轻靠近他，将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并让额头与他相触。

我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有效，但在上一个世界，在他作为人工智能存在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用这样的方式唤醒我，将我从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拉回现实。如今，也许我也能够通过同样的方法触及他的精神深处。

无论如何，总要尝试才行。闭上眼，耳边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平稳而微弱，像是风拂过寂静的湖面。

我放空思绪，全身心地去感受他的气息、他的存在，就像牵着一根纤细的丝线，试图摸索到他的灵魂所在。

渐渐地，我的意识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海。那里幽暗寒冷，只有遥远的地方传来隐约的鲸鸣，如同神明低语般缥缈而悠长。

我仿佛化身为一头徘徊于深海中的鲸鱼，在漆黑的水域里游荡了许久，直到前方出现了一抹微光。

那光芒柔和却坚定，指引着方向。在光的中心，柏源站在那里，身影虚幻却又真实。他的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伸出手，当指尖触碰到那道光芒时，一切骤然清晰起来——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身体，也感受到了他温热的怀抱。下一瞬，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一个轻若羽毛的吻。

猛然间，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它们闪烁着淡淡的光辉，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凝视着我。

耳边依旧是那熟悉的沉闷水声，而他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额头上，竟带着令人震颤的温度。

现实.柏源原来当时……是这个时候啊。

他看着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楚天悦嗯？什么这个时候？

我茫然的看了看4周，发现自己正在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动作趴在柏源的怀中。

就像刚才共感的意识之中，他对我做的那样。我只要稍稍抬头，就能够触碰到他的下巴，他的嘴唇。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这个动作未免也太超过了些。于是我连忙拉开的距离，解释自己刚刚是为了用动感叫醒他才这么做的。

现实.柏源嗯，我知道。

他轻声笑了笑，语气和神态都和之前有些不一样。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他在这短短时间内突然想清楚了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似的，甚至于带了一丝如释重负。没等我开口询问，他又开口。

现实.柏源我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也去了一个和这里差不多的地方。

现实.柏源是一家靠海的海洋馆，那里偶尔看到鲸鱼……那个地方，我刚刚好像又梦见了。

他还拿出手机给我看当时拍下的照片，我却注意到他的手机电量。100%，一点都没有下降，但是我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楚天悦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电量一点没下降？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不要紧张，就开口解释。

现实.柏源你觉得我们这种情况，像不像在玩游戏？

现实.柏源如果把手机电量看作血条，那我们经历的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现实.柏源这里的环境会对我们的精神产生影响，每次异常发生的时候，我们的手机电量就会下降。

现实.柏源这是一个提醒，电量降的越快，就意味着我们受到的影响越严重。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接着，环视了一圈周围后，他又看向我，语气有些凝重。

现实.柏源天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天悦还好，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楚天悦但是我的手机刚才都已经关机了，那我是不是永远都出不去了？

现实.柏源不会的，还有我在呢，我们一定都能出去。

现实.柏源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现在看到的，在我们面前有什么？

楚天悦怎么突然这么问？这里不是海洋馆吗？我们旁边就是水族箱啊。

我茫然的看向一旁，又看向神色逐渐凝重的柏源，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楚天悦难道这里不是吗？

在我疑惑的目光下，他轻轻点了点头。

现实.柏源刚才在我进入海洋馆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你，手机也关机。

现实.柏源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都还在睡着呢。

现实.柏源你把我叫醒的时候，我的手机电量也恢复了，这就意味着，现在我其实看不见任何异常了。

现实.柏源你看到的是水族馆。但我现在看到的……是灰熊猫。

现实.柏源我们现在好像处于两个不一样的空间，但是我们能彼此看见，应该是因为共感。

我一愣。什么叫不同的空间？

楚天悦你的意思是，我还在水族馆，但是你已经到了正常世界的灰熊馆了吗？

楚天悦这两个空间是重合了，还是怎么……

现实.柏源我也不清楚，现在好像只能这么解释。

现实.柏源不过没关系，我会带你走出去的，我已经大概摸清楚这个游戏规则了。

他说着，又用力抓紧了，我垂在身侧的时候。

现实.柏源从现在开始，不要放开我的手，我们一起出去。

楚天悦好。

搞清楚原理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出去才是重点。于是我也用力回握住了他的手。

楚天悦那我该怎么做？

现实.柏源告诉我你那边看到的路，其他的，交给我。

楚天悦好。

现实.柏源最早我们到水族馆的时候，我看见墙壁上有工作人员的照片。

现实.柏源只有那些照片是正常的，跟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就能出去，现在你要告诉我，他们指着的是什么方向。

楚天悦我看看。

我看向周围的墙壁，发现这里的墙上也有工作人员的照片。和我之前看到的一样，他们的手势连起来，指着这里向上的台阶。

楚天悦先往上走。

现实.柏源好。

顺着照片上工作人员的指引，绕过几个展区后，我再次回到了海底隧道附近。

一路上，柏源不时询问方向，也问我看见了什么。在断断续续的交流中，我们开始分析这些异常现象的根源。

渐渐地，一个能解释现状的结论浮现了出来——我们所处的“异常空间”其实与正常的动物园重叠在同一地点，而手机电量的变化并非简单的血条，而是精神污染程度的提示。

这也说明了，为何手机电量一直在缓慢下降，甚至在异常加剧时迅速耗尽。电量的减少，实际上是在警示我们正遭受“污染”。

停留的时间越长，精神污染便越发严重，这也就解答了为何我们始终找不到出口。

缆车上那段经历，已经让我们深受其害；而在所谓的“夜间动物园”规则本就是陷阱的情况下，若当时选择照做，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旦手机彻底没电关机，就意味着被完全污染，如同现在的我一般，永远迷失在这片诡异的空间中，再也找不到离开的路。所幸，柏源此刻还保持着清醒。

在对话中，我们又发现了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尽管我们并未处于相同的空间，但由于某种共感效应，我们所见的事物竟能够部分同步。

比如，他那边看见一头熊，我这边或许会看到一只夸张得离谱的巨大海葵。

就在此刻，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低声说道：“你看见了吗？”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却让我心头一震，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我们的感知牢牢牵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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