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沐云净手后又坐下来安静剥着橘子的丝络放在另一个干净的盘子。
墨尘逸取着没剥丝络的吃,洛沐云收回他不好哄的定论,但他吃了,洛沐云也未停手,仍替他剥。
墨尘逸看看他的手皱眉:“洗不干净?”
“嗯。”
“那能我说那么多,你惜字如金的,那么金贵。”墨尘逸见他如此又开始刁难。
洛沐云回道:“没有金贵,这些颜色洗不下去,也染不上果肉,陛下放心。”
南春常看一些话本,吃着糕点想了他是谁:洛将军?洛沐云,先帝捧在手心里养大,又年少战功丰累,手接军权的那一位永安侯?
南春又复瞧他,什么都挺象的,就是这副屈服讨厌的言行不象。
顾楚清递一块别的糕点给他,又取一旁自己晾凉的茶水给他。
南春接过茶水喝一口,面色有些不虞,又复递还给他。
顾楚清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又看看他,觉得南春有些生气。
可是,为什么?
顾楚清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多说多错多做多错。
早知就不听令到这。
烦死了。
在这样怪异的氛围下,顾楚清不足两刻便清愿带着南春走,帝主也未曾挽留,本就是兴起,挥挥手就让他们走了。
顾楚清说不出什么骚话哄人,但猫是喜欢猫薄荷的,狗是改不了吃屎的,顾楚清是受不与南春说话的,尤其是能和南春说话的时侯。
但这人又蹦不出什么甜言,毕竟是个家风严正下养出来的古板。
顾楚清吃一口饭,看一眼南春:“……”
南春沉默着放下碗著,看向他:“顾大人,寻奴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顾楚清刚想开口问,就听见一阵扣扉声:“陛下请顾大人一叙。”
听见是墨尘逸身旁内待的声音,顾楚清正色回道:“我已知晓。”
顾楚清对南春说道:”我去去就回,你多吃些,不必管我。”
“好。”
言罢,顾楚清便撂下碗筷,急匆匆地推门出去,又将门合上。
南春垂下眼睫,眼底黯然。
这回说的倒是正经事,秋意正浓,寒风料峭,顾楚清踏出帐时,竟感到了一片寒意,对冬日渐近也有了实感。
太监却匆匆跑出来,拿着三件披风先至洛沐云跟前,脸上堆着笑:“各位大人幸苦,陛下托奴来给三位大人送件披风,望各位大人不要遭了寒凉,也利于为陛下效力吗。”
顾楚清方才刚与柳杉应为正事吵完一顿,此时已有些疲累。
洛沐云随手挑了一件,而后小太监将披风递给顾楚清扫了眼,挑了个合眼的颜色。
柳杉应心情有些杂乱,看着最后剩下的那件,也没有说什么挑剔的话,只是接下,顺手披上肩头。
顾楚清却猛然惊醒,明白了什么,却不再言,只沉默低下头。
夜中秋意萧瑟,庭中四面都有小径,无墙无蔽,凉意侵袭。
南春坐在庭中石凳上捂紧了衣杉,静默地盯着地上影影绰绰飘然的竹影看。
心中总有一座大山屹立,名不安,源无为而得。
南春这一生以来实在悲苦无依,顾楚清则是在蜜中浇灌长大。
二人阶级也实在相差太多,顾楚清于三阶府院,朱院赤红锦玉中生,而他无阶无户无家,茅草中生。
南春又时常觉着这是一场幻梦。
顾楚清其实很符合南春在每一个濒临崩溃的瞬间幻想出来的人。
他能给他遮风蔽雨,照顾他的情绪,温柔细心,不期辱他不骂他,单纯率直比他微小的愿望美好太多。
他坐着丞相府最好的马车入府。有着他最明目张胆的炫耀和偏宠,有着很多很多的关心。
“秋霜露重,外头会冷。”顾楚清走到他眼前,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给他系上。
南春看向他,察及眼中已染上了疲色,轻声唤他:“大人。”
顾清清捂了捂他的脸温声道:“为什么不去睡觉呀。”
南春伸手想解披风,顾楚清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解,南春便听话的放下手,应他话:“等你。”
南春放下手,试探着问:“今夜你睡在哪?”
“这披风是陛下赐的,不用便白费这好料子啦。”
顾楚清闻言一愣:“睡在侧间。”
南春起身,忍不住伸手去试探,学着南风教诲的乖顺,抚上他的脸,眼中带几分期待。
“里间很宽敞,睡里间吧。”
顾楚清被他这副样子迷了眼,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南春收回了手,但又被他很快牵住往里头行步。
南春任他拉着自己走,侧目看着他的侧颜在半明半暗的庭中显得温润如竹。
待除去外衣睡下时,南春心中却又有些杂乱,默默等着他,见他没有动作,又开始懊悔,唾骂自己。
一只细白纤长的手撩开帐帘,寻了个位置,把拿来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顾楚清在他身旁睡下,南春任他在自已身侧睡下,但却迟迟没有见到他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忽听一声长叹。
顾楚清想着方才商讨的事觉得疲乏,半阖着眼抱怨:“墨尘逸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会欺负洛兄。”
“想当年我掉进粪坑里都是洛兄揪我出来的,所以要是洛兄道不愿意,我定没法让他走。可偏偏…洛兄看起来又情愿得很。”
南春:“… 粪坑?”听到这一声,顾楚清清明了些许:“春春……你不嫌弃我的吧。”
语气萎了吧啦的。
南春抱住他:“不嫌弃。”
顾楚清笑了笑:“春春最好啦。”
“不丢人吗?”南春小声问着他。
顾楚清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没有被大母鸡追着叮丢人。”
南春忍不住弯起唇:“它为什么叮你啊?”
顾楚清回想了一下,才说:“我去拾鸡蛋,然后它就盯着我跑。“说罢又可怜巴巴说:“喙嘴可尖可硬了。”
南春忍不住轻笑出声:“谁让你去拾鸡蛋,怪不得人家叮你。”
顾楚清委屈巴巴的说:“后厨的陈姨忙不过来,祖父赶我去帮忙。”
“可它不叮陈姨,只叮我。”
南春轻声笑着:“那可能是认生吧。”
顾楚清委屈道:“之后我每日下了书堂就去喂它,喂一次被他叮好多次。”
“可后来它得病死了,我给它灌药也不管用,但我还没等它不讨厌我的时候呢。”
南春听到这里倒是止了笑,轻声说:“可能是夜间黄鼠狼多,你丽验,它怕了其他朋友被叼去。”
“它在替你护院子呢。”
顾楚清撑不住,索性帐里昏沉,干脆阖上眼:“你即这样说,那我便不生它的气了。”
南春听出他语气中的团倦,趁这个空道:“你…为何说这些?”
顾楚清强撑着困意回他:“你生气就说出来,骂我打我…我就…就改。”
“我没那么凶,没那么无理。”
“说这些你说不定也就认为我也没什么。”
南春抬头仰着看那张温文佛雅的面容,觉得耳边一阵寂静。
最后一句话,又可笑又滑稽,他说——“毕竟我连只大母鸡也打不过。”
顾楚清又笑了一声,带着些自傲:”所以啊,我和你一样的啊。也会有不足。”
他被这人的话惊到了。
顾楚清身上是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并表明他没有傲气。
说那么多丢人的事迹,只是为了哄他一笑,把自己贬下来,把他拉上去。
说我们一样高的啦。
南春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身旁人说完之后,在几息之内便睡得很沉,想必刚才都是强撑着和他说话,讨他欢心。
南春心底酸软,学着他平时轻声说了句:“眠好。”
次日,朝阳初升,自窗棂投入房中,透过纱帐,意图唤醒在沉睡中的人。
顾楚清睫羽一颤,缓缓睁开眼,觉得自己怀里抱着什么,下意识低头看,怀中搂着的人,是南春,他不由得笑 ,忍不住伸手碰一下他的脸颊。
滚烫。
还迷蒙的思绪倾刻便清醒。
顾楚清轻手翻身下床,替他掖好被子,顾不得自己只穿着一层单藻里衣,去寻了一床被又替他盖上。
匆匆拢上衣服就轻步走到南春床前,替他诊过脉,有了个大概后,便慌忙出门。
正准备去叩门叫顾楚清的李现,李原二人,迎面撞上披头散发顾大人。
李原回身问李观:“刚才……是大人?”
李观:“是。”
这有些颠覆二人的认知,就算小时候被鸡叮鹅追猪拱情况下的顾大人亦不会这么…凌。
顾大人出事是要捂着脑袋去寻老爷子哭。
可中途仍会理衣袍发冠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