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慢悠悠地淌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在许宋知的课桌上洇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斑。他把脸埋在叠成方块的校服外套里，只露出半截毛茸茸的黑发，后颈处藏着的狼耳随着呼吸轻轻扇动。

昨晚MT战队的训练赛打到凌晨三点，最后一把高地被对面一波推掉时，许宋知的手指在键盘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此刻他脑子里全是团战走位的残影，连傅渊明那堪比闹钟的咋呼声，都像是隔着层厚厚的棉花，嗡嗡的听不真切。

“宋知！宋知！别睡了！天塌了——”傅渊明的手跟按了电动马达似的，在许宋知胳膊上使劲晃，力道大得差点把人从椅子上掀下去，“再不起你就要被全网围观处刑了！”

许宋知被晃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烦躁地把外套往上拽了拽，把脸埋得更深，闷声闷气地嘟囔：“围观就围观，我昨天五杀的视频还没上热搜呢，正好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射手天花板。”他说话时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尾音软乎乎的，像只没睁眼的小狼崽在哼唧，连耳后的狼耳都跟着不耐烦地抖了抖。

“谁跟你说比赛了！”傅渊明急得抓头发，额前的碎发被薅得像个鸡窝，他一把掀开许宋知头上的外套，声音里带着破音，“是你跟凌烟否！你俩上热搜了！#MT战队射手打野恋情# 都飙到第三了！”

“唰——”许宋知的狼耳瞬间竖得笔直，跟两根绷紧的黑绒毛天线似的。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惺忪的睡眼瞪得溜圆，眼底还挂着点没散去的红血丝，却透着十二分的震惊：“你说什么？”他下意识往四周瞥了眼，班里同学大多在埋头刷题，只有靠窗的几个在小声讨论球赛，赶紧压低声音，“你小声点！想让全班都知道啊？”

傅渊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嗓门太大，连忙捂住嘴，猫着腰凑到许宋知耳边，用气音说：“真的！我刚刷到的，还有好几张照片呢！角度刁钻得很，一看就是蹲点拍的！”他说着就把手机怼到许宋知眼前，屏幕亮度调得老高，刺得人眼睛发花。

许宋知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颤。第一张是训练室的侧影：凌烟否站在他身后，伸手替他挡开洒过来的咖啡，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而他自己正仰头瞪着人，嘴角却偷偷翘着，那是有一回他们在外边遛狗的事，当时他还骂凌烟否多管闲事，现在看照片才发现，自己的耳朵尖红得像染了色。

第二张是基地楼下的背影：两人并肩走着，凌烟否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肩上，其实手指正悄悄捏着他的衣角，而他背着包，看似目不斜视，尾巴却在身后悄悄缠上了对方的手腕。

最让许宋知头皮发麻的是最后一张，凌烟否和他回家，在巷口趁他转身时偷亲他侧脸的瞬间。照片角度刁钻得像藏在垃圾桶后面拍的，刚好拍到他泛红的耳根和凌烟否微抬的下巴，连两人耳尖那撮标志性的银灰色狼毛都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出他被亲到时，尾巴瞬间炸成了蓬松的毛团。

“操……”许宋知低骂一声，脸颊“腾”地烧了起来，连带着眼眶都泛起热意。他不是羞的，是气的，谁这么闲，连巷子里的画面都拍？那地方连路灯都没有，拍得这么清楚，肯定是早有预谋！

“我哥知道了吗？”许宋知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说话时声音都有点抖，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硬是把眼泪憋回去了。

“没呢，”傅渊明瞅了眼教室后门，压低声音，“你哥刚去给你打水了，说你早上出门急，忘带水杯了，特意去三楼的饮水机接的温水，说那边的水温刚好。”

许宋知这才注意到桌角空空的，平时凌烟否总会提前十分钟到教室，把他的保温杯接满温水，杯盖拧到刚好能轻松打开的程度。他心里乱糟糟的，既有被曝光的恐慌，又有点莫名的别扭。

“班里的人知道吗？”许宋知又问，眼神飞快扫过四周。前排的一个男生正对着数学卷子抓头发，嘴里念念有词地跟自己吵架：“这辅助线怎么能这么画？这不纯纯坑人吗！”；

“看样子是不知道，”傅渊明挠挠头，指了指后排几个同学，“刚上课前我看他们都在聊昨天的比赛，说你最后那波闪现迁坟太秀了，没人提热搜的事。”

许宋知稍稍松了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划到评论区，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粉丝怎么说？有没有人骂我们？”

傅渊明凑过来，眯着眼睛在屏幕上扒拉：“你看这条，‘许队想谈就谈，只要别耽误打比赛，老娘现在就把民政局给你们搬来’；还有这个，‘凌神刚来就拿下队长？不愧是我粉的人，效率够高，下次打比赛也这速度就好了’……哎，好像都还行？”

许宋知接过手机自己看，越看心越定

「作为技术粉，只要他俩能把冠军奖杯捧回来，别说谈恋爱，就算组队去结婚我都举双手支持！」

「这照片谁拍的啊？有点过分了吧？私下里的事扒这么细，侵犯隐私了吧？建议凌神直接法务部走起。」

「虽然是同队，但看训练室的照片，凌神挡咖啡那下也太自然了吧……突然磕到了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不影响比赛就行，其他的是人家私生活，粉丝别越界当爹当妈。」

「有没有可能……是战队炒作？但看照片角度不像啊，倒像是狗仔蹲点拍的。」

评论区大多是理智粉，甚至有不少人在骂偷拍者，还有些磕CP的在底下开玩笑刷“锁死”。许宋知悬着的心落了一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那张偷亲照，耳根又开始发烫，其实当时他被亲完气得跳脚，差点把凌烟否的胳膊咬出印子，现在看照片，倒像是他在闹别扭撒娇似的。

“好像……也没那么糟？”许宋知喃喃道，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尾巴却在椅子后面悄悄翘了起来，尖梢还轻轻勾了勾裤腿。

“那也不行啊！”傅渊明突然拔高音量，又赶紧捂住嘴，紧张地四处张望，“你俩现在还是高中生呢！被班主任知道了肯定得批评你俩！而且万一被黑粉抓住把柄，说你们因为谈恋爱分心，那下次输比赛不得被喷死？”

许宋知皱起眉，这点他倒是没想过。他正想再说点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得像猫踩在地毯上，却带着一股清冽的薄荷香，是凌烟否回来了。

“醒了？”凌烟否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浸过温水的棉花，他把一个保温杯轻轻放在许宋知桌前，杯壁温度刚好不烫手，“刚接的温水，喝两口润润喉。”他说话时目光落在许宋知泛红的耳根上，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没多问，只是伸手替他理了理被揉乱的刘海。

许宋知抬头看他，凌烟否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拉链拉到胸口，露出一小截线条清晰的锁骨，脸上带着惯常的浅笑，眼尾微微上挑，看着温和无害。

　　可只有许宋知知道，这笑容底下藏着怎样的掌控欲，就像现在，他看似随意搭在桌沿的手，指尖已经悄悄碰到了自己的校服裤，带着不容拒绝的存在感。

“哥，你看这个。”许宋知把手机递过去，声音有点闷，接过保温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凌烟否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缩，却还是乖乖拧开杯盖，小口抿了两口。温热的水流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慌乱，连狼耳都耷拉下来，贴在头发上。

凌烟否接过手机，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许宋知的掌心，带着点微凉的温度。他低头翻看照片，原本带笑的嘴角一点点抿紧，眉头也渐渐蹙起，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旁边的傅渊明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萧尘落那边靠了靠，他还是第一次见凌烟否露出这种表情，明明没发火，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比骂人还让人害怕。

“查出来是谁拍的了吗？”凌烟否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在偷亲照上停顿了片刻，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里许宋知泛红的耳根，眼底翻涌着暗色的风暴。

“还、还没呢，”傅渊明结结巴巴地说，紧张得手心冒汗，“刚上的热搜，估计是狗仔吧？也有可能是别的战队派来的……”

凌烟否没说话，继续往下翻评论，看到粉丝大多理智，甚至有不少在维护他们，眉心才慢慢舒展了些。他把手机还给许宋知，目光落在他脸上，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哄劝：“需要把这些撤掉吗？”

许宋知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犹豫：“我也不知道……要是不影响战队名誉，好像也不用？”他说着，眼神飘向窗外的梧桐树，不敢看凌烟否，其实他心里有点莫名的窃喜，好像这样一来，就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那些藏在训练室角落的对视，基地楼梯间的牵手，都能光明正大起来。

凌烟否看穿了他这点小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轻轻蹭过他耳后的狼耳，把那撮银灰色的毛尖揉得乱糟糟：“想公开吗？”

“谁、谁想公开了！”许宋知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偏过头，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连眼眶都跟着红了，不是哭，是羞的。他抬手想拍开凌烟否的手，却被对方顺势抓住手腕，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

旁边的傅渊明看得直咋舌，偷偷跟旁边的萧尘落说：“我的天，这俩人都什么时候了还秀恩爱？心也太大了吧？”

萧尘落正低头转笔，闻言白了他一眼，抬脚在桌子底下踹了傅渊明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警告：“闭嘴。”他放下笔，慢悠悠地转过来，挑了挑眉，看向许宋知和凌烟否：“我觉得还是先撤了好。”

“你看啊，”萧尘落指了指手机屏幕，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现在粉丝是理智，可万一你们下次比赛输了呢？到时候肯定有人拿这个说事，说你们因为谈恋爱分心。”他顿了顿，瞥了眼还在咋舌的傅渊明，“而且某些人不是总说，要等高考完再考虑这些吗？”

傅渊明连忙点头附和，活像只被拎住后颈的兔子：“对对对！尘落说得对！你们现在还是高中生，以学业为重！那张亲吻照就说是AI生成的，反正现在技术这么发达，谁分得清？我上次还看到有人把老虎p成人呢。”

　　许宋知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看向凌烟否，眼神里带着点恳求，尾巴在椅子后面轻轻勾了勾对方的裤脚：“那……就撤了吧？”

“好，很快就可以撤掉。”凌烟否没二话，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发消息。

许宋知“嗯”了一声，低头盯着保温杯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凌烟否见他这副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指尖带着点凉意，刚好驱散了脸上的热意：“别想了，没事的。”

“谁想了！”许宋知拍开他的手，却没真用力。“我在想晚上用什么组合打直播，更有节目效果。”

“嗯，”凌烟否顺着他的话，语气宠溺得能溢出水来，“晚上跟你去练一下其他的组合，看一下哪个对我们更有效果。”

傅渊明在旁边听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偷偷跟萧尘落说：“他俩这样，就算撤了热搜，估计也瞒不了多久吧？你看凌烟否那眼神，恨不得把宋知揣兜里。”

萧尘落正在看英语单词，闻言头也没抬，凉凉地说：“关你什么事？你的数学卷子写完了？昨天老师才说你选择题错得比蒙的还离谱。”

傅渊明立刻蔫了，像只被戳破的气球，缩回头去补作业，在他家这位“女王”面前，他永远只有听话的份。不过他写着写着，又忍不住偷偷瞟向萧尘落，见对方认真刷题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结果被萧尘落一个眼刀飞过来，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

前排本来还在和数学题打架的那个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地探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好奇的金毛犬：“你们在聊什么呢？什么热搜啊？是不是有瓜吃？”他说话时嗓门没控制住，引得旁边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

“没什么，”许宋知赶紧摆手，把手机往抽屉里塞，“就是看到个好玩的新闻，说有只猫成了小区网红，天天蹭吃蹭喝。”

那个男生显然不信，皱着眉追问：“真的假的？我怎么听着像你们战队的事？刚才傅渊明说什么‘亲吻照’……”

“好了好了！”他的同桌从旁边伸出手，轻轻拽了拽男生的校服衣角，小声说，“老师快来了，赶紧坐好。”

男生不情不愿地坐回去，也没有再说什么。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抱着教案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全班，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许宋知翻开数学课本，却有点走神，眼角的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身旁的凌烟否。

凌烟否正在认真听讲，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在老师讲到函数难点时，才会微微蹙起眉头。可就在许宋知收回目光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碰了一下，凌烟否的指尖勾住了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许宋知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了点。他抬头瞪了凌烟否一眼，眼眶又红了，带着点羞恼，又有点藏不住的欢喜，连尾巴都在椅子后面悄悄缠上了对方的脚踝。

　　凌烟否看着许宋知的小动作，心里却盘算着怎么去给拍照片的人抓出来，然后去安排一个罪名给他，几张照片和一段文字，够他毁了那个人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