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无常

“魏无羡。”

睡眼朦胧中，魏无羡听到有人喊他。

“谁？”他猛然惊醒，抬头环顾四周，却见墙角的阴影处，站着一黑一白两个高挑的身影。

“魏无羡，”那个白色的身影喊，“跟我们走吧。”

“不是，你们是谁？为什么可以看见我？”

“啧，”黑色的身影砸砸嘴，往前走两步，说，“留存世间太久都忘记自己是迟早要去鬼门关的魂了吗？”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伸出手笑道：“介绍一下，我是白无常，他是黑无常，负责带你去见阎王的。”

魏无羡盯了二人半晌，从二人能看到自己又能听到自己的角度来看，觉得不想假的，叹了口气，说：“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随后白无常笑道：“你问。”

“我为什么会留存世间？”魏无羡把压在心底里怎么久的问题问出来，却没有觉得很舒坦，反而是更持久的紧张，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般，呼吸也莫名变得慌乱。

“这个…”白无常挠挠头，一阵沉默。

魏无羡立马深深地行礼道：“还请无常大人告知。”

“唉，你别这样为难我们嗷，我们也是打工的。”白无常摆摆手，故意把头偏向另一边。

“请无常大人告知。”魏无羡直接跪了下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跪，但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答案对自己格外重要。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白无常赶忙去扶，见扶不动只好松口道 “那就悄悄告诉你吧，反正也不算犯天条。”

黑无常看了白无常一眼。

白无常：“知道，不会连累你。”

黑无常眨眨眼，只是沉默。

“你这个吧，比较复杂，也比较难讲。”白无常道。

黑无常在旁边附和这点点头。

“无常大人，长话短说？”

“行，”白无常一捞大袖子，“你知道灵魂留在人世间通常是因为执念未圆对吧？”他干脆到客房里的桌子上坐下，“但是你的比较特殊，你是因为别人的执念而留下的。”

“别人的执念？”

“是的，这世上有人对你感情颇深，在内心渴求你活下来，或许是有话没和你说，有事没和你做，他的执念会化成万缕情丝挽留你的魂。然而你确实是几乎魂飞魄散了，靠着他的挽留才留存了这么一点儿。”

魏无羡沉默一阵，又问：“可以知道他是谁吗？”

黑白无常又对视一眼，然后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魏无羡。

魏无羡：“……”

魏无羡：“怎么了？”

“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结果是榆木脑袋。”白无常毫不吝啬地吐槽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近…近在眼前？

魏无羡回头看了看房间里唯二的人。

“温苑？”魏无羡试探性地问。

白无常的表情更差了，黑无常也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蓝…蓝湛？不可能吧？”

白无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不可能，原因有二，一是记事的小鬼不可能记错，姑苏蓝氏蓝忘机请求魏无羡存活；二嘛，”白无常朝黑无常使了个眼色，“你说，不然你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黑无常瞪了他一眼，幽幽地说：“所有的人死后我们都会看他的生平，而你又被留下，所以我们不仅看了你的，还看了蓝忘机的。种种看来，他对你的感情…不一般。”

魏无羡：？！

魏无羡突然想起来从前那些事情：阿苑、鞭痕、问灵、清心铃……这些种种，一幕幕占据了他的脑子。魏无羡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为什么魂不能哭？

魏无羡只觉得憋的难受。只觉得心好痛…好像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

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有点颤抖地问：“那，为什么问灵我没有任何反应？他问的是我，对吗？”

“对，”白无常说，“但是你只是一缕魂，并不是完整的，他当然问不到你喽。”说完走过去拍了拍魏无羡的背，说，“没事的，这种事我们虽然也比较少见，但是好歹还是见过的，一般后面都会慢慢释怀的。”

魏无羡闭了闭眼，谁知道蓝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谁知道呢？万一很早呢？自己怎么会一直不知道？怎么会？！

怎么会……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带一片雪花入室内。

魏无羡睁开眼，低头看着面前的地面，脸上很平淡，看不出心情。

没过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问：

“魂，可以托梦吗？”

白无常愣了一下，有点犹豫地说：“可以是可以，只是你只有一点，如果你要托梦的话，首先是可能要很久以后才能梦到，其次…你就会真真正正地魂飞魄散了。”

“没事。”魏无羡回头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俯身轻拂他的脸，突然微笑起来。

“哪怕是个梦，我也希望他能幸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