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筱也大致听了个一二,打开门走了出去。
乔可正想给这名新室友一个下马威,看见对方的一瞬间却又抛弃了脑中的一切想法,现在,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一定要把对方追到手!
穆筱刚刚洗完澡,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向下滴着水珠。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衣服显得有些宽大,不太合身,但却透露出一种慵懒和随意的感觉,大敞着的领口露出了整片清晰可见的锁骨。
下身是一条白色的短裤,裤腿宽松,将他修长纤细的小腿展露无遗。
小腿上被蚊子叮咬出了几个包,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如同一个个吻痕,给人一种怜爱的感觉。
乔可咽了咽口水,小跑上前:“漂亮哥哥好啊,我叫乔可,你叫什么?”说着他伸手挽上对方的胳膊。
穆筱并未让他得逞,微微侧身,让他扑了个空。
乔可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漂亮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脾气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穆筱看见,对方的眸中满是赤裸的,不加掩饰的情愫和强烈的占有欲望,他不喜欢这种露骨到极致的眼神,更不喜欢被这种眼神盯着。
他皱眉,语气不悦:“让开。”
乔可一愣,瞬间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漂亮哥哥,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床铺。”
穆筱随口敷衍道:“没事。”
乔可却不依不饶:“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那是朝临的床铺来着,漂亮哥哥你会怪我吗?”
穆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么拙劣的理由也就只有他能想出来了。
“不会。”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想和对方的关系闹得太僵,毕竟后面还有用的上乔可的地方。
这下,连朝临都察觉出不对了,他捅了捅身旁的银汐:“我怎么觉着,跟班好像不太喜欢乔可啊?”
银汐破天荒地附和,两人难得有了统一意见:“把好像去掉。”
朝临不解:“为什么啊?”
银汐观察着,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睛。”
朝临:“啥玩意儿?”
银汐:“晓晓刚出门看到的不是乔可这个人,”
朝临直接打断道:“哈?诡异入侵?乔可被复制了?”
银汐抬手朝对方的后脑勺用力:“这又不是什么惊悚小说,我还没说完呢。”
朝临吃痛地揉了揉头,只是剜了对方一眼,终是没动手:“你说。”
银汐接着道:“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乔可的眼睛,而且你没发现吗?”
朝临想了下:“他一直低着头?”
银汐点头:“你智商终于在线了。”
朝临:“先别说我了,你接着分析。”
联想到穆筱的种种反应,朝临恍然大悟:“不是,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银汐挑眉:“哦?你想的是什么?”
朝临犹豫着开口:“PTSD。”
银汐:“嗯。”
朝临:“啊?精神病?我记得这玩意儿好像是会做出攻击性行为的啊。”
银汐没说话。
乔可再一次想要挽上他的胳膊:“那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啊?”
穆筱不动声色的避开,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乔可进一步拦住他的路:“哥哥还没回答我呢。”
穆筱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因为他不想看见那双可憎的,恶心的苹果绿眼睛,
太像了……
那苹果绿的眸子,熟悉到刻在DNA里的,抑制不住想要摧毁的绿眸。
他双手握成拳,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抠眼的冲动。
穆筱再次重复道:“让开。”
乔可还想说什么,却被银汐拎着衣领拖了回去。
穆筱总算能够远离他,走到自己的床位前看着地上被扔了一地的床铺,联想到那双苹果绿眼睛,不好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像开了闸的阀门里源源不断流出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他匆忙捡起地上的东西走出了寝室楼。
乔可一脸茫然,不解的看着银汐:“你刚刚拉我干什么啊?”
银汐叹了口气,朝临趁机嘲笑道:“真是笨啊,你没看出他脸色不对劲吗?”
银汐感慨:“连朝临都看出来了你居然没看出来?”
乔可不解:“没有啊。”
朝临:“有杀气。”
乔可:“你当你是阿铁打啊?还杀气,我看是傻气吧。”
朝临:“……”
乔可又接着道:“漂亮哥哥刚刚对我笑的可温柔了。”
朝临/银汐:“?!/?”不解,疑惑。
朝临直接问候他:“你瞎了?!”
银汐倒是还好:“没事去看看眼睛,有事也去看看吧。”
两人主打一个“我不理解,也不尊重。”校园里。
谢黎桉看着穆筱把手中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后就静静坐着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想,一定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他站起身。
穆筱忽地开口:“你要去哪儿?”
谢黎桉抿着唇,回头看向他:“他让哥哥不开心了,该死。”
穆筱抬头望向他,直视着那双血眸,红与蓝的相撞擦出了片刻的旖旎,但转瞬即逝。
两人就这般对视着,在明亮的灯光下,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他们被光笼罩。
可在外人看来,只有一个形单影只的娇小少年孤零零的坐在路灯下,无助又可怜。
后者才是现实,而前者只是臆想。
没有人能看到谢黎桉,除了穆筱。
没有人能证明谢黎桉存在的痕迹,穆筱也不能。
所以他从不试着去证明,做那些没有意义的无用功,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反而会让自己落得个精神病的绰号,尽管这个绰号与他形影不离,尽管他本身就是一个精神病。
他清楚的知道谢黎桉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生物,可却还是希望对方真的存在。
这样矛盾的心理反复折磨着躯体和身心, 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伤害真的能彻底摧毁一个人,他想让自己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被世人所淡忘,经过风雨的洗礼带走所有的痕迹……
可是他不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
这也许是一种执念,也许是一种幻想, 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每每进入梦境,不论是怎样的场景,耳边总会有一道声音萦绕:
“活下去,还有人在等你。”
这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有时他也会想,这种不切实际的,没有存在依据的空话也能成为活下去的理由吗?
可是后来,他明白了。
就像是被遗弃荒岛的旅人,在知道自己会得救后不顾一切地活下去,即使过程艰辛漫长,即使希望渺茫也不在乎。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奇迹就降临在那一刻。
旅人因此得救,并感激过去拼命活下去的自己。
是希望给了他动力,让他撑到了得救的那天。
蓦地,穆筱开口:“谢…”后面的一个字卡在嘴里久久不出来,直到两个字一起才顺畅出口:“黎桉。”
谢黎桉轻声道:“我在,哥哥。”
此时的他逆着光,站在路灯下穆筱的面前。
穆筱抬眸望去时,恰好被他挡住了一半的路灯。
他的脸上一半是谢黎桉的阴影,一半是灯的光影。
谢黎桉的影子…
“你好像实体化了。”
他的语气有些迷茫,但又带着好奇,似是在确认,抬手扯了扯对方的衣角。
谢黎桉眼中的柔情更甚,但其实他只是在极力掩饰那越烧越旺的情欲,他知道他的哥哥不喜欢这种眼神,所以他也从不在对方面前露出这种眼神:
“是啊哥哥,我有影子了。”
他伸手想摸对方的头,但却被避开。
谢黎桉一怔,旋即明白了。
如果放在平时,哥哥是不会避开他的任何肢体接触,尽管对方并不喜欢别人的接触。
他的哥哥善于伪装,总是将一切都掩盖得很好。
可现在的哥哥却露出了他真正的做法。
谢黎桉想,为什么呢?
因为穆筱的记忆再一次被收回了。
难怪变得这么和蔼可亲。
穆筱显然也对自己的举动不太理解,他只是下意识地去躲,他低下头,道:
“坐下来陪陪我好吗?”
谢黎桉顺从地坐下,他的身形很大,挡住了穆筱头顶所有的光,使对方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虽然知道可他还是问:
“挡了哥哥的光,哥哥会怪我吗?”
穆筱蜷起腿,双手抱在膝盖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其实我不太喜欢光,这有什么怪不怪的。”
谢黎桉轻笑,将头往旁边一歪:“总要征询下哥哥的意见嘛,万一我做错了哥哥又不说,那我可要愧疚一辈子了。”
穆筱也笑了,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谢黎桉注意到了:“哥哥笑起来很好看,哥哥很好看。”
注意到他话中的缺陷,穆筱随口问:“为什么不是‘也很好看’?”想过会有回应,但没想到对方的话却让他愣住:
“哥哥好看是因为哥哥本身就很好看,而不是建立在哥哥笑起来好看的基础上,我对哥哥的喜欢也不会因为哥哥的某副样子而减少半分,对于我来说哥哥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没必要去刻意夸大其词或者曲意讨好,我只是实话实说,哥哥真的很好看。”
穆筱抬起头,看向他。
“哥哥是我的光,我的救赎,我的全部…”
那双血红色的眸中没有了昔日的戾气和狰狞,满是柔情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为自己供奉的神明做祷告,他干净的一尘不染,眼波流转间只剩下柔情。
“哥哥是我的命,我的命是哥哥的。”
“如果哥哥死了,我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可如果哥哥有需要,我愿意献上我的生命。”
他的目光变得更为坚毅:
“能在死前为你献上我最后的价值是神明赐予我最大的幸福。”
穆筱的呼吸有一瞬的断层,这样的话他听过不少,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能说到他心里。
并不是话语有多漂亮,也不是句子有多感人,比这更好听的话他也听过,但都没有这更入人心。
谢黎桉注视着他,再次开口:
“哥哥,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