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昊天和古哈都有点饿，热情邀请凯风跟他们去吃点东西，凯风也没有拒绝，三个人就进了一家火锅店，一边涮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主要是古哈在和龙昊天拌嘴，凯风在一边静静地听，偶尔点评一下。

“对了龙大哥，你今天不是有分班考试来着？”

“什么叫我有，你也有好吧，那个考试去了也是无聊，还不如在这个班里呆着，反正二班肯定还是大差不差。”

他说完这话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神色诡异地盯着凯风，“不对，我俩不去也就算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不是得分班考试吗？！”两个人蹭地站起来，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龙昊天原地转了几圈，伸手把凯风拽了起来，急得像要去投胎，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古哈在身后大喊：“龙大哥，老板说还没结账呢！”

“让他等着！”

龙昊天拽着凯风径直往学校跑去，因为慌不择路，还差点绊了一跤，既像没头苍蝇，又像热锅上的蚂蚁。

“完了完了，这考试几点开始的，还能补考吗？”

凯风跟在后面，闻言摇头道：“进不去了，开考半小时就不准进考场了。”

他们刚刚吃得高兴，高兴得过了头，所以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也就是说，凯风不仅错过了上午的考试，下午的也赶不上了。

龙昊天下意识顿住脚步，胸膛因为极速奔跑而起伏不定，气都没来得及喘匀，转身不可置信的问道：“进不去了？”

凯风点头，“嗯，进不去了。”

龙昊天狠狠抹了把脸，兀自说了一句什么，听不很清，但八成是会被打上马赛克的脏话，然后阴沉着脸道：“那群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早知道不该这么便宜他们！”

虽然，这件事龙昊天觉得自己跟古哈也有责任，打架打的上头，又拉着人吃饭，一吃吃到下午两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也给忘了。他俩不要紧，凯风可是要进重点班的，说好报答恩情，结果把人家给拉下水了。于是悔得肠子都一截一截青了起来，蹲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动。

凯风看着他的样子，刚开始还能忍着，到后面就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摇头，最后没喘匀气差点摔地上，干脆起身坐在了路边花坛。

龙昊天抬头看向他，“你笑什么？”

凯风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肚子，又用指尖擦了擦眼泪，侧目看了他一眼：“我笑你。”

龙昊天站起身，左右看了一眼：“我有什么好笑的。”

凯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

……

龙昊天见过很多人，但凯风和他见过的都不一样，几次相处之后他真心实意把这个人当兄弟看。他总觉得凯风和自己还有古哈不一样的，以后走的路也不会一样。现在白白耽误了人家这么重要的考试，心里很过意不去。

凯风还在笑，看起来不仅没良心，还没心没肺，末了终于止住笑意，叹了口气道：“分班，又不是分校，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他说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分什么班影响不大，主要看自己。”

龙昊天不信，否则为什么那么多学生挤破了脑袋往重点班钻，“你怎么知道影响不大？”

凯风给他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把你丢到火箭班，你成绩上得去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压根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别说丢火箭班，丢清华北大也没那个可能。

龙昊天一时被噎住，找不到反驳的话，盯着凯风看了半晌，最后终于发现几丝端倪。

“啧，你故意的吧？”

凯风反问：“故意什么？”

龙昊天没说话，他和古哈不去考试就算了，凯风总不可能也忘了吧，这只能说明对方是故意的。

这次分班考试，领导重点都盯着排名榜前十的学生，凯风无缘无故缺考，第二天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去，看的出来，她有些焦头烂额。

“凯风，你昨天缺考是出了什么事吗，老师给你家长打电话，结果全部都是空号。”

凯风没有多说什么，规规矩矩道了歉。

“罗老师，我昨天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病了，没来得及请假。”

但这件事显然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班主任换了个坐姿，心中犯愁，但对于凯风的态度又发不出脾气。

“我问过校方领导了，这次补考可有点困难，题目都是几个老师合出的密卷，再想找一份同等难度的不太现实，你各科都缺成绩，只能按零分算，补考的话对别的同学也不平。”

凯风没说话。

罗老师不禁叹了口气，“这次分班考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说，位置一旦确定下来后期就不会有大的变动了，等卷子改出来，你的排名估计垫底，我也找不出比零分还低的分数了。”

后面一句算他自己说的冷笑话。

凯风问：“直接定分班了吗？”

“定了，不过你也别灰心，如果后期你成绩还和之前一样稳，说不定火箭班可以破例再加一个进去。”

凯风倒没那么想，他就是随口一问，又被老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办公室。

班长沙曼正站在门口等着，怀里抱着一摞作业，原本正好奇的往里看，见凯风出来又飞快收回了视线。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眼睁睁看着少年颀长的身形从眼前经过，到底又咽了回去。

女孩十七八岁时欲言又止，难说出口的心事。

沙曼抿唇，还是进了办公室。

凯风没注意到她，又或者注意到了也不会做什么，穿过有些拥挤的走廊，下楼时正好看见蓝天画和一堆女生站在楼梯口聊天。

天画一眼就看见了他，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踩着后跟带一些高度的系带凉鞋走了过去，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她问道：“老师把你叫进办公室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什么昨天缺考的事。”

“昨天考完试才知道你根本没来，小熠都快急疯了，到处找不到你，后来他之前那个初中认识的同学，叫什么龙昊天跟他解释来着。”

凯风想起来昨天晚上洛小熠回来之后气呼呼的样子，知道他在跟闫宇那群人置气，也有点跟自己置气。不过他解释清楚自己本来就不打算进重点班之后，洛小熠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再来一世选择改变了也是有的，他尊重凯风的一切决定。

凯风双手抱臂，“那你考的怎么样？”

蓝天画想了想，然后翻了翻手中的一本书，里面夹着昨天考试的试卷，答题卡虽然交上去了，但卷子上的答案她也填了一份。

“我也说不上来，题目看的似懂非懂……”

说白了就是看不懂题目。

凯风把卷子拿过来，大致扫了眼，最后发现一半都是拔高题，又对比了天画填写的答案，笑了笑，把试卷还给她。

“考的不错。”

天画一时没听明白他这话是褒还是贬。

“什……什么意思？”

凯风只说了一句话：“巧了，我们可能被分到同一个班。”

学校的洗手间修建在楼梯的两边尽头，他们身处楼梯口，旁边就是洗手间。天画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结果就听见一阵压抑着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哭声，像是从女洗手间里面传出来的，旁边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但听得不太真切。

“文心又被关进厕所了……上次还是老师发现把她放出来的…”

“真可怜……要不我们把她放出来……”

“别多管闲事……”

老师的办公室在上面几层，隔得有些远。

文心这名字有些耳熟，凯风想了片刻，才想起好像是自己班上那个总被欺负，不怎么说话的瘦小女生，因为被霸凌过好几次，迫不得已转了班。

凯风问蓝天画：“她不是转了班吗？”

天画摊手，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转了班，又不是转学校，那些人一样可欺负她。”

看的出来，天画不想多管闲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也没离开。

凯风靠着走廊墙壁，耳畔是嘶哑渐弱的哭声，还有无助拍动门板的声音。依稀想起自己当初被闫宇那群人锁进厕所时，似乎也做过类似的举动，不过后来就没再白费力气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再怎么哭喊，都不会有人伸出援手，能靠的只有自己。

现在他脱离了从前的境地，但显然，还有许多跟他一样的人没走出来，被那扇门死锁着，犹如困兽。

小巴总是抱着一种令人感到可笑的善意，它不该管闲事，但还是没忍住，在厕所周围飞了一圈。门口聚集着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

她们面露同情和怜悯，偏偏没有一个人敢伸出援手。

小巴落在凯风肩上，顿了很久才问道：“你认识她吗？”

其实不算认识，虽然在同一个班，但从来没说过话，凯风却记得那女生的名字，颇有些漫不经心。

“认识。”

上辈子他们班有个女生高考前夕在家里割腕自杀了，好像就是文心，她父母来学校又哭又闹，说学校害了她们女儿，校方领导交涉了很久才把这件事压下来。

重生系统的意识是和宿主相连的，它能读懂凯风心中在想些什么，于是愈发左右摇摆起来。

“那你……那你……”

它想问凯风会不会帮她，却又觉得凯风一定不会管。

凯风大概率也能读懂系统的想法，果然一口回绝了。他背靠着墙壁，身后瓷砖有些冰凉，眼中一片漠然，轻巧吐出了两个字。

“不熟。”

他当初被欺负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现在别人受欺负，他也不必站出去。

小巴没有经历过什么，严格来说，它们重生系统的心智仅仅相当于十几岁的孩童，茫然想了很久

“可是因为你没有站出来，所以别人当初也没有站出来……”

凯风抱着不愿多管闲事的想法时，别人也有和他一样的想法，所以谁也没办法获救。

小巴的语意很模糊，但凯风却听懂了，他缓慢抬眼，唇边扬起一抹似讥似讽的弧度。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讲大道理。”

胖球被宿主嫌弃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哼哼唧唧抱着翅膀不说话。

不知不觉上课铃已经打响了，急促的声音闹得人心慌，围观看热闹的也三三两两散开了，只有天画和凯风还站在原地。厕所里面的哭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天画低头拨了拨指甲，又抬头看了眼厕所，眉头紧皱，似乎有些烦躁，但最后还是收回了视线，对凯风道：“走吧，上课了。”

凯风没动，片刻后，终于站直身形，却没上楼，而是径直走进了洗手间，他面无表情地闯进女厕所，环顾四周一圈，最后发现角落堆放拖把杂物的隔间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的。

他估测了一下，后退几步，然后咣一脚踹开了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门板因为作用打开了，里面蹲着一个哭红眼的瘦小女生，身上湿漉漉的全是水，头发也凝成了一片。

她显然没想到有人会来踹门，而且还是一个男生，吓得瞪大了眼睛，惊慌后缩，面色苍白。

凯风却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了。



在处于弱势时，总是渴望得到别人的救助，而别人身处弱势时，也同样渴望着他们的救助。无论对错，总要有人站出来，而不是陷入无尽的沉默，用冷眼旁观去杀人。

破门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