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了晚自习，凯风跟平常一样和洛小熠一起走，偏头却见他胳膊上一道不甚明显的伤，白天的时候并没看见，出声问：“你今天跟人打架了？”
洛小熠没说话，不甚在意的甩了甩手，似应非答地嗯了一声。
“跟谁打的？”？”
东方末刚好跑过他们身边，闻言放慢脚步，然后倒退着走路，似笑非笑。
“还能有谁，昨天耽误你考试的那个倒霉蛋呗，差点被他打死。”
东方末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洛小熠，仿佛看见自己的好兄弟正在一步步落入绝境深渊，随后又移到凯风身上，仿佛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意味不明地道：“你数数谁惹过你，说不定那些人洛小熠都揍过一遍呢。”
他说这句话时，一惯笑嘻嘻的模样，让人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别的。
洛小熠下意识看了凯风一眼，然后虚踹了东方末一脚，“去你的，会不会说话。”
东方末侧身躲过，随手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冷笑道：“你自己掂量，下手没轻没重，我懒得管，早晚惹祸上身。”
他们不是同一条路，迎面岔路口就分开走了。
洛小熠拍了拍口袋，“别听他瞎说，别看他跟天画斗嘴，他以前那会儿，打架比我还狠。”
凯风眉梢微挑，“嗯？”
洛小熠思忖了一下，“天画那大大咧咧的性子，之前的时候有个小团体三番四次地找她的茬，东方末可没少因为她打架。”
“他是乌鸦站在煤堆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凯风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档事，毕竟天画看起来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性格。想起东方末刚才的话，看着洛小熠缓声道：“他说的话可能是对的，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因为我惹祸上身。”
洛小熠能听出来凯风的弦外之音，他是指前世自己的结局，啧了一声，“重开一把还能再输，运气也太背了吧，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洛小熠见前面有一个便利商店，蓝色的招牌在夜晚亮着灯，拉着凯风走了进去，里面安安静静，店员正在打瞌睡。
凯风不明所以，“你想买什么？”
洛小熠看起来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因为他在货架边慢吞吞地转了半天，什么都没拿，静了那么一两秒。
“今天我生日。”
凯风一懵，“什么？”
洛小熠偏头看向他，认真且平淡，“今天我生日。”
原本没打算说的，因为这种日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过去了就过去了，但成年这天毕竟是个坎，总觉得还是要做一些值得纪念事。全然没意识到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一向镇定的人砸懵了。
“我……你……”
凯风罕见地结巴起来，神情错愕，“今天你生日，我怎么不知道？”
洛小熠心想你当然不知道了，我又没跟说过。他看了一圈，对货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零食到底没什么兴趣，然后走到收银台，拿了一盒东西，指尖轻敲桌面，惊醒打瞌睡的店员。
“结账。”
店员是个年轻人，他见洛小熠一身校服，大半夜来便利店买这种东西，目光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扫描商品入账。
洛小熠付了钱，走出商店，发现凯风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却见他还傻愣愣站在原地，复又折返回去把他拉出来。
“走吧，回家。”
凯风没说话，只是忽然把书包塞到他怀里。
“坐这里等我，马上回来！”
他们下晚自习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街上大部分商店都打了烊，凯风对这一片还算熟悉，依稀记得附近哪里有蛋糕店，一家家地找过去，跑得差点断气，结果都关了门。
还有最后一家店，里面暖黄的灯光透了出来，店主站在外面，正在给铁门落闸，凯风见状立刻掉转方向跑过去，眼疾手快把落了一半的门拦住了。
“老板，等一下！”
老板循声看去，见是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学生，不由得停住了动作，“怎么了？”
他跑了七八条街，一时说不出话，俯身用手撑住膝盖，强行压住呼吸，过了一两秒才断断续续出声。
“老……老板……还有蛋糕卖吗？”
老板想了想：“还剩几个小面包，你要吗？”
他喘了口气，摆手道：“不是面包，我要蛋糕。”
“那你来晚了，蛋糕得提前一天定。”
凯风见玻璃橱窗里摆放着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那种能不能卖我一个？”
老板笑他傻：“那是假的模型蛋糕，吃进去要死人的。”
他有些郁闷，不死心地问道：“那小的奶油蛋糕呢？切块的也行，我家里人过生日，真急用！”
老板大概明白原因了，他把落下一半的铁门往上卷了卷，然后用钥匙打开玻璃门，在略有些空荡的货架上拿了一块便当盒那么大的牛奶味蛋糕，光秃秃的就像没抹奶油的蛋糕坯。
老板问他：“蛋糕真没有，你看这个行不行，插两根蜡烛也差不多。”
“……”
现在大半夜，除了酒吧和24小时便利店，基本上都关门了，凯风只能不甘不愿的掏钱付账，顺带着买了一包蜡烛。担心洛小熠等太久，又是一路疾跑。
洛小熠不知道凯风要做什么，只能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着等他，过了大概四十多分钟，才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跑来，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他下意识站起身，见凯风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暗自猜测了一下。
“你买蛋糕了？”
凯风本来就觉得买的东西拿不出手，听他这么一问，更觉得拿不出手了，抓了抓头发。
“时间太晚了，蛋糕店都关门了。”
他把袋子放到长椅上，从里面把那个光秃秃的牛奶味蛋糕拿出来，在洛小熠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插了一圈蜡烛上去，用打火机挨个点燃，结果夜里风大，加上心急手抖，怎么都点不着。
“别着急，”
洛小熠在他身旁蹲下，用手挡住风，接过他手里的打火机点了根蜡烛，然后再用那根蜡烛把其余的蜡烛挨个点燃，暖黄的灯光亮起，将他侧脸照得温润如玉。
凯风见状，急躁的心莫名一点点静了下来，他抬手帮着挡风，看了洛小熠一眼，又偏头收回视线，低声道：“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凯风在这种方面比较糙，如果不是身边有人提醒，他甚至会忘记世界上还有过生日这么一回事，更何况是男朋友的生日。
从小到大都没人给他过过生日，长大了自己也不在乎，生日也就变成信息登记时的那一串数字。但洛小熠跟他不一样，怎么说也是男朋友，哪有不给过生日的道理。
“这次我忘了问，下次我就记住了。”
洛小熠放下打火机，笑了笑，把手机屏幕指给他看：“还没到十二点，赶上了，也不算忘记。”
事实上，洛小熠说自己今天过生日的时候，有些鬼使神差，自己都说不清原因。
凯风还是觉得这个蛋糕磕碜，但点了蜡烛好像也不算太丑。
“那……吹蜡烛许愿吧。”
洛小熠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凯风眼皮子跳了一下：“要唱生日歌吗？”
面前人笑了，“不用。”
他不信什么愿不愿望，又或者说，并不知道可以许什么愿望，但还是依照凯风的意思，缓缓闭眼，对着亮澄澄的蜡烛许了一个愿。
希望……
他们十八岁以后的人生，平安顺遂。
上一世太苦了。
凯风被阿烈带着走了轮回，洛小熠则是在重生的那一刻就同时拥有了两个人的记忆，包括凯风后来的结局。
所生所长之地，本该是家，而不是做梦都想挣脱的牢笼泥潭。
洛小熠过了那么两秒才睁开眼，然后吹灭了蜡烛。凯风略微放下了心，他拔掉那些燃烧过半的彩色蜡烛，然后掰了一块蛋糕递到洛小熠嘴边，自己也吃了一块，“明天买个更好看的。”
洛小熠摇头，他们现在只是学生，买太贵的东西其实是一种负担。见周遭街道静悄悄没有人，仅有树梢晚风，垂眸缓缓靠近凯风，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谢谢……”
凯风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洛小熠已经抽身离去，他下意识抿了抿唇，总觉得刚才轻飘飘的吻令人心悸难平。
“小熠，生日快乐。”
被喊的人笑了笑，没说话，他从椅子边站起身，把蛋糕收拾好，然后牵着凯风往家里走，两道影子在地面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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