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椅子上,听着那扇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她离开的脚步声,目光落回桌上残留的一片蛋糕。刚才还乐呵呵吃得满心欢喜的人,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祭音,倒是自在得很。真把这里当成了她的茶话会,吃着甜点,聊着闲话。关键是,刚刚那声“灿灿”,她喊得那么轻快,好像我们真是一家人似的。说实话,要不是看她确实在汪芩的“课堂”上没活路,我几乎会信她真是这么天真。可惜,她不是。她骨子里比这屋里所有人都要鸡贼。
然后是什么,汪芩,又拉着去上课?我强忍着没叹气。还是这套陈年旧事,“我们汪家人来自哪里”“长生之路”之类。听着都腻。偏偏祭音呢,她还能好脾脾气地坐下,把这么烂的教案当回事儿听。既然能唱点对手戏,就真的打算百无禁忌地撑下去?
长生,汪芩总爱挂在嘴边的东西。每次听到这里,我都想笑。这个家族啊,你看起来机关算尽,可终究不过是个巨大牢笼。祭音这种人要么就是该命悬在刀尖,被逼到最低处的狠,才会选进来同场玩命。她听课,是无奈,也更可能想趁着腥味麻木大家小动作另起。
这节课结束后,消息传进耳朵——黎簇那小子替她开了场局,帮她把汪芩的怀疑给招引了过去。嗯,也挺妙的。他那模样,一副求知若渴的乖巧,居然真能把汪芩给糊弄过去,专心讲“汪藏海与无血缘汪家”这套够摆设。
没人提再清点细节。反倒,祭音她既没追答更没戳穿我心。用一次拖三次她或放肆走尽吗?妙棋局,一败再抹。
她又来了。
一脸倔,丢出个“不参与”,就像把炸弹扔进这屋子里。她是真的不怕死,还是根本不在意?我靠在墙边,没动,眼睛一直盯着她。她在干嘛?她到底在想什么?她敢看着汪先生硬杠,是为了什么,那个缩在角落的小子?这有意思吗?他值几个钱?值得她出头?
偏偏她就敢站出来,像个疯子似的,对着规则踩,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她真的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汪家,是讲血的,不是讲道理的。她懂不懂?哦,不,她懂。她只是天生不会认命,或者说,她不屑去认。
汪芩拦住她的时候,我没动。她的手停在半空,离那把刀还差两步,但那眼神里的劲儿……真他妈让人烦。她盯着汪芩,冷冰冰地笑了一下,那笑带着点寒气,让人看着就不舒服。我知道她不打算退,但我也知道,她肯定赢不了。
她开口了:“汪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不让人拿回东西?”语气冷得刺人。听着让人想骂,但也让我莫名心慌了一下。她真的想破局?还是说,她根本不在乎破不破,反正今天就是要硬碰硬?
妈的,像她这样的女人,活得太冲了。换成别人,死一百次我都不在乎。可她……她每往前迈一步,我都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是疯了吧?还是我疯了?她死活关我什么事?可偏偏,她硬杠汪芩的时候,我心里冒火;她冷笑着后退的时候,我又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操,谁知道,我懒得想。
最后,她退了一步,但嘴上还是不松:“好,那我等着。”她居然还能笑,那笑冷得让我直想起冬天的刀刃,从骨头里划过去,一点血没流,却疼得厉害。
真是让人。可我还是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拦住了小媛。下意识的动作,没多想。她扑上去肯定讨不到好,规则摆在那儿,闹这么一出只会把局搅得更糟。可当她倒在墙角的时候,我愣了一下——看着她摔得这么狠,撞出那么大响动,我在想,刚才那一脚,我是不是用力过了?
还没等清楚这点,她就冲了过来。祭音。
动作快得像刀子划过密封的空气,拖出急促的风声,直直踹向我。这是什么?她不是说不参与吗?刚才是她亲口说的啊。要现在却……她改主意就这么随心所欲?为小媛出头?她又不缺这份情义。或者,她就是止不住要在这场混乱里跳出来刷存在感,她最擅长这个。
我挡住了她。轻而易举,但也就只是“挡”而已,我甚至没出力去回击。她一脚又一脚踢过来,每一下都带着怒气,每一下却都落在我预算里的地方。我的手臂举着,动作机械又迟缓——我可以不理睬她的这股狠劲,可我理睬了,甚至……我在退让。
她倔得要命。从头到尾,那张脸上就写着“今天就是要掀台”。可她眼里的狠只冲着场上所有人——小媛、黎簇、汪先生,甚至那个角落里无关紧要的人。就是没有我。我又算什么,她甚至不看我。她只当我是靶子,一个只配被她拿来发泄力气的点缀物。
冷气窜了上来。我边接她的招边想着,她这是疯了吗?这女人,分分钟能把汪先生惹到拿枪。她知道不?她绝对知道。但她就是愿意把自己逼到崩溃边缘,赌一个结果。她不怕,她也不想怕……但问题是,我他妈为什么看着这么碍眼?
“不好意思啊,我后悔了。”她退后一步,头发散落下来,脸还是那么倔——她一句话丢给汪先生,把刚才立下的承诺全都丢在地上踩得粉碎,理直气壮。她随便地捡起一个“后悔”的借口,看似坦然,实则根本没从场上任何一个规则里脱身。可她会在意吗?她当然不会。
她的眼神扫过黎簇的时候,我目光忍不住跟过去。这一瞬间,我讨厌我自己——她为什么还是只顾着其他人?小媛、黎簇、汪先生,全是她在意的点。而我呢?和黎簇打个你死我活的,她能继续冷眼旁观。现在出脚帮了小媛,她的目标还是盯在对方身上。所有人里就我没进她眼。呵,我凭什么要在这儿站着当她的出气筒?凭什么?
气归气,我却动不了。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我一样。我盯着她的脸,冷清、硬气、倔强,可就是不看我。这种感觉简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划了一刀,痛得并不明显,却又挥之不去。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她知道不知道,她要是真的惹毛了汪先生,谁也救不了她。可惜,她懒得看清这些,她只信自己的怒火燃出来的短暂清晰。是的,她永远会靠自己往前走,而我?呵,我连个提醒她的机会都没有。
我什么时候走到她背后的?自己都没注意。
他们在那里说话。小媛,黎簇,祭音——一圈人围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知道在说什么,又或者……在说什么都不重要。我的目光,根本没转到小媛或者黎簇身上,甚至没听清那个“喜欢”是什么语气,我的眼睛只锁着一个人。她的脸藏在阴影里,沉静又冷。然后,黎簇那个混蛋愣愣的,看着她,像是卡住了。我心里窜起一股烦躁,像拔不掉的刺。
是想说什么吗?那个小子,他张嘴就差“我喜欢你”四个字脱口而出了吧。我知道这一套,那种半憋出来的话,连外人听着都觉得牙酸,而祭音呢?她是听得进去还是听不进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光是看着她和他站在一块儿,我就觉得气堵得慌。
我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手,抱住了她。动作很急,力很大。我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是出于一种眼热的冲动,还是出于一种莫名的不屑。反正我没管,也懒得管,手臂直接揽过去,把她扣在了胸口。
他们都愣了。小媛愣了,黎簇愣了,连她都没动,只僵在那里,像是在试图摆脱,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余力。她肩膀垂下来,冰冷,僵硬,更加让我火冒三丈——她抵触我?她对黎簇流露的是柔软,对我的却是这种疏离?呵,凭什么?我停顿了一下,嘴角挂着那种冷到极致的笑意,挑衅地盯着他们:“在这个当口,你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这话像是往死气里扎了一根钉子。黎簇那家伙恶狠狠地朝我吼了过来,“汪灿,你别碰她,放手!”他的眼神是怒气冲天的,像要直接冲上来和我拼命。呵,他有什么资格?他凭什么对她怒火冲天?他到底对她是什么感情,又做过什么……可是,我真正的不满,是她的沉默。她什么都没说,她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反驳我,她连眼神都不曾有任何一秒停留在我身上。这种感觉,像被彻底划在她的世界之外,连最后一点边都沾不上。
僵持了几秒。我放开了她。不是因为黎簇,也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理智想法,只是我突然觉得,这种强硬的动作再多停一秒,都让自己显得更丢人。她扶着墙退了一步,脸色不太好,转身时目光却落在黎簇身上。这个小子冲过去握住她的手,嘟囔了两句话,还轻轻拍她的背。温柔、关心……甚至连我都觉得那个动作挺像回事了。可惜,不是我的。
我没有再动,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心里却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空得发冷。
操,真是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