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风呜咽着卷过砂砾,池寂稳稳落地,肩后那支淬毒的弩箭被他像拔草似的随手一薅,粘稠的乌黑“毒血”滋滋作响,被他指尖缠绕的暗红魔元当面条似的吸溜干净。伤口瞬间光洁如新。“蚀骨腐魂散?啧,齁咸。”他咂咂嘴,一脸嫌弃。
盛春枝被放在岩石上,左腕处那层霞光琉璃封印流转,暖洋洋的。阮念盘坐一旁,眉心金红印记亮得晃眼,神念早已跨越万里,降临在战火初燃的流霞天境。只听她平静的声音在我识海回响:“霞光左转三寸,灵力走足少阴,对,就是挠痒痒那个穴位……嗯,挠重点,好,挠它!”
万里之外,正指挥霞光千重浪把魔物先锋当球拍的玉岸长老,老脸一红,下意识挠了挠后背某个隐秘穴位。轰!原本磅礴的霞浪瞬间分化出亿万道七彩霞光丝,灵蛇般钻入魔物体内,精准无比地——挠起了痒痒!刚才还狰狞咆哮的魔物大军瞬间集体抽搐,满地打滚,发出诡异又痛苦的“咯咯”狂笑,阵型大乱。
阮念满意地收回神念,睁眼,圣光流转:“搞定,魔物先锋正在……呃,进行某种群体行为艺术。”
池寂看得嘴角直抽抽:“小阮子,你这招……够阴间。”
“彼此彼此,”阮念瞥了眼他肩后早已消失的伤口,“你那‘毒液刺身’也挺别致。”
盛春枝活动了一下被霞光温养得倍儿舒服的手腕,刚想说咱们这大佬摊牌局是不是该掀桌子了,异变陡生!
轰隆隆——!
整个戈壁,不,是整个天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不是地震,更像是……空间本身在打摆子!天空像一块被顽童揉皱的蓝布,扭曲出诡异的褶皱;脚下坚实的戈壁沙砾如同沸腾的开水,疯狂跳跃!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混乱到令人作呕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宇宙级巨兽翻了个身,蛮横地扫过所有生灵的感知!
“卧槽!” 池寂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周身翻腾的血海魔气被这股混乱意志冲得七零八落,如同被狂风卷过的破旗子。“什么玩意儿?裴忆这个缺把压箱底的抽风机搬出来了?!”
阮念脸色骤变,圣洁光辉剧烈波动,眉心印记疯狂闪烁,似乎在竭力解析这恐怖的混乱源流。“不对!这不是魔气!这是……这是……天道的BUG?!” 她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规则……规则在崩坏!源头……在魔域核心!”
盛春枝体内那蛰伏的青冥剑气也瞬间躁动不安,锋锐的剑意不受控制地刺破霞光琉璃封印,直冲霄汉!然而,在那混乱意志的冲刷下,足以撕裂虚空的剑气竟如同泥牛入海,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更可怕的是,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饥饿感猛地攥住了她!不是想吃东西,而是……想吃规则!想吃逻辑!想吃掉眼前这扭曲的一切!仿佛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吞掉它!混乱就是养料!
“草!老子怎么也想啃两口这破石头?!” 池寂眼睛发红,死死盯着旁边一块疯狂蹦迪的风蚀岩,口水差点流下来。
林月白强忍着把脚下沸腾的沙砾织成一件抽象派毛衣的冲动,圣光死死护住灵台:“是污染!最高级别的规则污染!源头在魔宫!裴忆他……他到底捅了什么篓子?!”
就在这天地倾覆、大佬也快绷不住人设的混乱时刻——
嗡!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们三人前方不远处的扭曲空间中。紫袍,银发,面容平静得如同万古寒潭,正是裴忆!
但他此刻的形象,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那身象征无上权威的紫袍,下摆处竟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而他怀里,正死死抱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像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蠕动的……鼻涕泡?或者说,一个内部充满了疯狂旋转的彩色漩涡、不断变幻着几何形状、边缘还在滋滋冒着混乱电火花的……空间疮疤?它正疯狂地、贪婪地吮吸着周围的空间、光线、甚至声音!夜烬那足以捏碎星辰的手,此刻却像捧着个随时会爆炸的劣质暖水袋,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点狼狈地禁锢着它,阻止它继续吞噬一切。他周身浩瀚如渊的魔气正不要钱似的灌入那“鼻涕泡”,勉强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但显然撑得非常吃力。他那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也凌乱地垂落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
这位威震三界的待选魔尊,此刻像个刚跟熊孩子抢玩具失败的倒霉家长。
看到眼前三个三个(一个周身剑气躁动想吃规则,一个血海翻腾想啃石头,一个圣光闪耀想织毛衣),裴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混合着尴尬、焦躁和……破罐子破摔的无奈。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点的威严,试图维持平静的语调,但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咳……三位,” 他目光扫过我们,最终定格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仿佛在看一个捅破了天的熊孩子,“那个……能把你们家‘小骗子’,暂时……借我用一下吗?” 他艰难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怀里那个疯狂蠕动的“鼻涕泡”,“她三百年前……好像……不小心,把天道的‘零食袋’……抠了个洞……”
戈壁的风,似乎都凝固了。
柳红烟张着嘴,血海忘了翻腾。
林月白指尖的圣光丝线,啪嗒,断了一根。
盛春枝体内躁动的青冥剑气,也打了个嗝,噎住了。
时间,仿佛静止。
下一秒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池寂第一个没绷住,捶着旁边那块刚才还想啃的石头,笑得眼泪狂飙,魔气乱窜,“哈哈哈哈!零食袋?!抠了个洞?!哈哈哈哈!裴忆!你他妈……你他妈找了三百年白月光,就因为她把你家天花板零食柜掏了个窟窿?!哈哈哈哈!”
阮念圣洁的嘴角疯狂抽搐,强忍着笑意,但肩膀抖得像筛糠:“咳……魔尊阁下,您是说……阿盛她……三百年前在破庙,不仅用体温救了您,还……顺手把天道规则……当糖豆嗑漏了袋子?”
盛春枝心头一震,果然不愧是出自大家族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将三百年前的陈年旧事挖得一清二楚。
她指着夜烬怀里那个疯狂吮吸空间的“鼻涕泡”,声音都变了调:“所以……你捏我手腕,不仅认出我不是她,还有是……是怀疑我身上藏着补洞的胶水?!”
夜烬:“……”
裴忆生平第一次,在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一抹可疑的、淡淡的……红晕?他抱着那个疯狂蠕动的天道漏洞(零食袋破洞),感受着体内魔气的飞速流逝,听着池寂那震耳欲聋的、充满嘲讽的狂笑,看着阮念那想笑又强装严肃的扭曲表情,以及盛春枝那一脸“你他妈在逗我”的震撼……
他默默地,把怀里那个滋滋作响的“鼻涕泡”抱得更紧了一点,仿佛抱住了自己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银色的发丝在混乱的规则之风中凌乱飞舞。
这仗,还打不打了?
这债,还讨不讨了?
大佬们的摊牌局,好像……歪到了一个连天道都没想到的诡异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