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戏

天没亮片场就热闹起来。姜曳繁跟着周野的保姆车到拍摄地，看见现场支着十几个帐篷，工作人员像工蚁般穿梭。

执行导演看见姜曳繁，眼睛一亮：“正好！群演不够，你来补个位置？”

周野刚要拒绝，姜曳繁已经接过那套粗布戏服。“哪个机位？”她问得自然，像早就习惯这种突发状况。

这场戏在仿建的民国街道。姜曳繁被安排在馄饨摊前当背景板，周野饰演的少爷要从她面前经过。开拍前他经过她身边，往她围裙兜里塞了颗水果糖。

镜头推近时，姜曳繁低头搅动锅里的馄饨。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周野走过时脚步微顿，导演在监视器后喊卡：“情绪对了！”

中午放饭时，场务搬来几箱饮料。周野拆开包装，把其中一瓶青梅汁放在姜曳繁面前：“解暑。”

演女二的苏颖端着餐盒过来坐下：“周老师这么体贴？”她转向姜曳繁，“听说你是作曲的？我们剧组正好缺支插曲。”

姜曳繁看向周野，他正低头挑出青椒丝，仿佛没听见。

下午拍戏间隙，执行导演真来找姜曳繁聊插曲的事。“现代戏，要钢琴为主的抒情曲。”

姜曳繁在休息室弹琴试音时，周野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听。等她弹完一段，他走进来在琴键上按了几个音符：“这里改成交错节奏会不会更好？”

琴房忽然安静。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照见空气里浮动的尘埃。

“你学过琴？”姜曳繁惊讶。

周野收回手：“拍《钢琴师》的时候练过三个月。”他语气平淡，像在说明天天气。

傍晚收工时，制片人亲自来谈插曲合同。姜曳繁看着报酬数字怔住，周野替她接过合同：“版权保留，演唱权可授权。”

等制片人离开，姜曳繁轻声问：“是不是要价太高了？”

周野把合同摊在化妆台上：“这是市场价。”他指着条款细则，“而且他们想让我唱。”

姜曳繁这才看见备注栏的小字。周野拿起笔在修改处签名，字迹凌厉得像要划破纸张。

夜戏拍完已经凌晨。回酒店的路上，周野累得在车里睡着。姜曳繁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白天他在片场连拍七条打戏的样子。

手机震动，周舟发来消息：「签名照收到！表妹问能不能to签？」

姜曳繁回了个无奈的表情。周野忽然惊醒，迷迷糊糊把脑袋靠在她肩上：“到哪儿了？”

车窗外的影视城灯火通明，仿古建筑群在夜色里勾勒出奇异的轮廓。姜曳繁看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变得不太真实。

第二天清晨，姜曳繁被门铃吵醒。苏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早餐：“聊聊插曲的事？”

客厅里飘着豆浆的香气。苏颖点开手机播放一段旋律：“这是我之前录的小样，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姜曳繁听完沉思片刻：“副歌部分太满了，试试留白？”

两个人在钢琴前讨论到日上三竿。周野从卧室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她们头碰头改谱子的画面。

“周老师来听听？”苏颖招手。

周野站在钢琴旁听完修改版，突然说：“第二段和弦可以用减七和弦过渡。”

姜曳繁试弹后眼睛一亮。苏颖看着他们默契的眼神交流，若有所思地抱起乐谱：“我好像有点多余？”

临走时，苏颖在门口轻声对姜曳繁说：“他从来没在片场这么放松过。”

房门关上，周野从背后环住姜曳繁：“今天要不要去逛影视城？”

“你不是最讨厌被拍？”

“偶尔也要谈恋爱。”他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横店的白天比夜晚更喧嚣。周野戴着渔夫帽和口罩，牵着姜曳繁混在游客里。经过清明上河图景区时，有个小女孩追着喊“周野哥哥”，被她妈妈急忙拉走。

“看来伪装失败。”周野无奈。

姜曳繁看着他被汗浸湿的鬓角，突然拉他走进旁边的道具仓库。昏暗的库房里堆满仿古家具，空气里有木头和油漆的味道。

“这里没人。”姜曳繁笑着说。

周野摘掉口罩，低头吻住她。道具屏风上画着山水画，墨色在昏暗光线下流淌。远处传来剧组拍戏的喧闹声，像另一个世界。

后来他们坐在库房的太师椅上分一根冰棍，电风扇吱呀呀地转。周野说起刚入行时在这个影视城跑龙套，演过尸体也演过树精。

“那时候最大的愿望是台词能超过三句吧。”他咬着冰棍说。

姜曳繁看着他被晒的有些黑的脖颈，突然明白那些星光熠熠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坚持。

傍晚回到酒店，发现周野房间门口堆着几个礼品盒。最大那个盒子里装着昂贵的音响设备，卡片落款是某个品牌方。

周野看都没看就让助理搬走：“用不着。”

“为什么？”姜曳繁记得他收藏了很多黑胶唱片。

“太吵。”周野推开窗户，晚风涌进来，“听不见你弹琴。”

暮色笼罩横店，仿古建筑的飞檐翘角在夕阳下变成一片片剪影。姜曳繁看着周野靠在窗边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夏天真的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