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婚纱店回来的当晚,陆平楚做了一个梦。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海边。今天的海并不平静,不远处涌起大片的乌云,压迫着海鸥贴着海平面飞行,海风猎响,卷起海水向前翻滚着开出浪花,惊雷紫电,将红白相间的灯塔映上几分幽暗昏冥。
陆平楚看向这座废弃的灯塔,忽然发现上面竟站着一个人。
长发翩飞,那女子一袭素衣,扶着栏杆,慢慢将头转了过来。
陆平楚终于看清,立于灯塔之上的人,有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她的眼眸之中,是留恋,犹豫……还有,半分对陆平楚的愧疚。
陆平楚看见她的口型,三个很轻又很重的字落在他心里。
对不起。
好像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陆平楚发疯一般冲向灯塔。
可是来不及了,她眼里的情绪,都被最后一抹绝绝代替。她踩上栏杆背对海面向后坠去,暗色满天,她的白衣尤为醒目。她像一只在狂风骤雨中放弃挣扎的蝴蝶,生命的尽头满是苦楚。
“不要。”陆平楚惊醒,后背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冷汗,他看向身侧的姜怡颜,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梦。
天光大亮,陆平楚睡意全无,悄悄起身去做早餐,梳洗完后,他去叫姜怡颜起床。
“我再睡会儿,你先走吧,注意安全。”
“好,早餐在桌上,你记得吃。”
“嗯。”姜怡颜翻了个身,陆平楚替她掖好被子,又不放心的看了几眼,才离开。
听见客厅门被关上的声音,姜怡颜睁开眼,靠着床板坐了起来。
她一夜未眠,自然也听见了陆平楚那声梦中的呼喊。几天前她无意中发现了陆平楚给她准备的鲜花,尽管找到的时候已经枯萎了,花瓣落满整个柜子,混着破败的辛香。姜怡颜看着那束花,突然就笑了,她浪费了两年,终于在这一刻看清他的真心和小心翼翼的爱意。她几乎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她以后要和他好好过。尝试着,朝前看。
可那条月白婚纱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所有的希冀。
她做不到,做不到任由时间抹去江暮云的痕迹,姜怡颜悲哀的发现,她再喜欢不上别人了。
她是他的妻,只会是他的妻。
她挣扎于思念的漩涡,就快要没有力气,锋利的海水划开她的皮肤,她想就这样安静的淹没在心海。
直到陆平楚在梦里的惊呼让她一下子清醒,她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孤身一人,她有父母,有朋友,还有很多爱她的人,不顾一切的撒手人寰,苦痛还是由他人承担。
江暮云的离开是一个意外,而自己,不能成为第二个意外。
可是这样,谁又去陪江暮云呢?
陆平楚回来的时候,桌上的早餐还和他走时一样。他快步走到卧室,姜怡颜坐在落地窗上,碧辉月色勾勒出她清瘦的寒影,房间里没有开灯,连窗帘也没有完全拉开,她就这样坐了一日。
陆平楚没来由的想起了那个梦,他敲了敲门,不安的问。
“你……还好吧。”
“没事的,已经好多了。”姜怡颜转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梦中白衣女子的容颜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叠,他有些后怕。
“你再歇会儿吧,我做好饭叫你。”
“好。”
陆平楚有很多话,但他什么也没说,掩上门,悄悄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