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我跟谷雨已经在西泠王宫待了三个月了,每天一睁眼,我们就为吃的发愁,这三个月里我看到了高楼起,也看到了高楼塌,只是起了没几天,塌了三个月,这栋高楼就是我自己。
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路上进宫、册封都顺顺利利的,一进宫,亓官隹就册封了我,封我为稚妃。
亓官隹离开了那么久,回来忙一点也正常,虽然好几天没有过来,但因为册封及时,再加上宫室,一应用度都是顶好的,即便他没来,宫里的人也不敢怠慢我,不过我清楚自己的位置,只是他的后妃之一,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他能多来,甚至希望他能少来。
但册封礼那一天,亓官隹一早就派人过来传话,说晚上会过来,还送来了精致的礼服,我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谷雨精心为我准备了好久,但到了晚上却换来了亓官隹的拂袖而去,那一刻起,我的无双殿就成了冷宫。
亓官隹再也没有来过,宫人们看形势不对,纷纷另找出路,不到一个月,这殿里就只剩下我跟谷雨两个人了。
我们俩也不是巨婴,不需要人伺候,不过就是自己动手嘛,难不倒我们,可渐渐的,我们才明白自己太天真了。
在这个宫里,邪王的恩宠才是立身之本,我们犹如身处笼中,自给自足根本是不可能的,他的恩宠才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物质的来源,失了宠就连活下去都变得艰难了。
难怪电视剧里那些妃子都会拼了命争宠,也不是个个恋爱脑,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跟谷雨一人一个盆,正坐在院里洗衣服。
谷雨叹了口气:“饿了……”
我:“我也是,送饭的应该快来了吧?”
谷雨:“送来了也吃不饱。”
谷雨仰起头努力回想:“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我:“他对我的好本来就来得很莫名其妙,如今去得莫名其妙也正常,不都说君王都是喜怒无常的吗?”
谷雨:“可太上皇就不这样啊?”
我“呵呵”了两声,太上皇就是个假君王,当然不能拿他来比了。
说起太上皇真的挺想揍他的,前些日子人都被他养精贵了,以至于我对现在这日子感到异常难熬,以前在安远县条件也不好,我都不会觉得这么难熬。
我:“你放心,我们不会一直这样的。”
只要去到云崖探查清楚,就不用再留在这里了,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谷雨:“你想到办法争宠了?”
我:“嗯……没有。”
谷雨又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真是君王心,海底针啊,想不通啊。”
想不通吗?倒也不是一点都想不通,我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右手腕,我觉得我可能知道点原因,但我解释不了,那就是亓官隹给我戴的红绳,不见了。
那根红绳搓不烂扯不断,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没的?什么时候没的?等我反应过来时它就已经没了。
我只记得册封礼那天换礼服的时候还在手上,一根不值钱的绳子,谁会偷?关键也偷不了啊!
我仔仔细细地回忆过那天的情形,册封礼那天恰逢宫中设宴,为了庆祝与南吴的协议顺利签订,一品官员应邀来到宫中。
这本与我无关,但那天有个人特意来到了我宫中,是一位大官的女儿。
我知道亓官隹如今只有我一个妃子,所以眼前的人不是后妃,那我应该是不需要行礼的,但是她也没向我行礼,我倒不是在意这虚礼,只是这样我就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了,两人大眼瞪小眼了许久,我忍不住开口了:“你是哪位?”
这位小姐简直鼻孔朝天:“我是大学士之女,颜沁。”
我“哦”了一声,大学士是个什么官,我不了解,应该不需要我拜吧?
顿了一下,颜沁又补充道:“也是未来的王后。”
这我就懂了。
我:“那我需要提前拜你吗?”
一屋子人都用神奇的眼光看着我,谷雨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人家来立威,你不反击就算了,居然还给她助势?
看着我认真的神情,颜沁有点懵:“算你懂事,只要你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恃宠而骄,我也不是不能容你。”
我笑着应下了,我懂!新王登基,没有册封王后,反而先册封了妃子,这位大小姐心里不痛快,来找我发发威出出气,能理解!
她原本是想来让我难堪的吧,可是这位姐妹啊,我非但不是你封后路上的绊脚石,哪怕你让我当垫脚石都可以啊!
我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命人为颜沁端来了点心、水果、佳酿。
谷雨在身后拼命拽着我,小声说道:“娘娘,这些是为陛下准备的!”
我朝她眨眨眼:“这位小姐一看就不是大胃王,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谷雨震惊地看着我,居然敢把别人吃过的东西给君王吃,胆儿也太肥了,真是被太上皇给惯的!
颜沁看我这番态度,实在找不出茬儿了,原本打算走了,可她看到了我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缓和的脸色又瞬间凝重了。
那可是内庭送来让她挑选制作皇后礼服的料子之一,她跟母亲挑选了好久都没选定,她绝不会认错,虽然衣服样式没有逾矩,但这料子是一个妃子配用的吗?
我感觉到气氛有了变化,正想说点什么,只见颜沁走到了桌边:“娘娘好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她端起一杯酒,端到一半突然调转方向向我泼来,我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挡了挡……
屋子里的人吓得跪了一地,我满心震惊地看向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手腕上的红绳被泼湿后正一点一点在溶解。
颜沁面露难色:“啊呀,手滑了,娘娘不介意吧?”
说完也不等我回应,心满意足地走了。
走到门口,颜沁身边的嬷嬷对着两边的宫女轻声说道:“要是敢瞎说,撕烂你们的嘴。”
谷雨急坏了,哪里顾得上同她们理论,拉着我就赶紧去换衣服、梳洗,总算在亓官隹来之前倒腾好了。
亓官隹看着我:“怎么没穿……”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抓起我的手腕,质问道:“东西呢?”
我这才注意到原本戴在手上的红绳不见了,可是我完全不记得它是怎么不见的,我皱着眉一声不吭地回想着。
我的疑惑、沉默让亓官隹的心沉了下去,他缓缓松了手,用一种难以置信甚至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心也沉了,这玩意儿不会真是“守宫线”吧?可我没背叛他,这让我怎么解释?
我很尴尬,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的闪躲却成了压垮亓官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直接离开了无双殿,再也没有来过。
亓官隹站在那颗紫藤树下,看似平静的王宫其实暗地里已经被他翻遍了,但是仍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一冥:“陛下,人会不会已经不在宫里了?”
亓官隹:“不可能,想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她还没这本事,人一定还在宫里。”
一冥:“可若再这样找下去,只怕要被人发现了。”
亓官隹揉了揉眉心,他不知道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被换的,明明随行的人里没有异常,一个大活人是怎么藏住的?又是怎么消失的?
亓官隹:“无双殿的人都问过了?”
一冥:“当晚就问过了,都说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聂双双刚来,想来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买这么多人,两边的人都没有问题,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亓官隹:“太上皇那儿呢?”
一冥:“盯着宿舍的人汇报,太上皇并无异常。”
一冥话音刚落,亓官隹一拳打在树上,紫藤花瓣零落下来,若不是答应过她不会迁怒任何人,他定用尽所有手段来问出真相。
亓官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颓废地吩咐道:“继续找……”
一冥:“陛下,眼前的这个’聂姑娘’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
亓官隹哪里不知道,但是……
亓官隹:“你要如何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们是两个人?”
一冥一愣:“证据?陛下您不就是证据吗?”
亓官隹苦笑一声:“那孤又怎么证明与她的过去?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安远县的那段记忆,她唯一有的记忆应该只是河边的那一段,但你别忘了,那张脸再也变不回来了,无凭无据,你让孤如何与她对质?”
一冥无奈地低下了头。
亓官隹:“如今就是一个僵局,之前我们可以装傻,如今她就不可以吗?在不清楚她们的关系之前,不能动她。”
亓官隹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他不动我,他底下的人可没少折腾我,谷雨提着食盒,一脸无奈:“又是馒头跟咸菜,还好当初你想得周到,把莲蓬安排在宫外的一家私塾,没有带她一起进宫,不然她绝对长成豆芽了。”
我笑了笑,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想得周到,只是每次看到莲蓬这个孩子,我心里都有点发怵,再加上宫里规矩多,确实不适合一个孩子成长。
我:“厨房里还有酱,我们去拿出来,今天换个吃法,酱烤馒头怎么样?”
谷雨两眼发光:“馒头还能烤?”
我:“能啊!”
说着我俩放下食盒进了厨房,但等我们拿好东西出来时,一个老婆子抓起我们的馒头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