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叶鼎之的剑锋在天启城的青石板上拖出蜿蜒赤痕。第九道城门轰然洞开时,他肩胛骨上的箭矢被剑气震碎,碎骨混着血沫溅在绘着蟠龙纹的朱漆门钉上。
"云哥!"百里东君倒提酒葫芦自城楼跃下,琥珀色的醉生梦死在半空划出弧光。司空长风银枪横扫,将追至城门的玄甲卫逼退三步,"南面十二坊的巡防营已被洛青阳截住,你还有半炷香时间。"
叶鼎之咽下喉间腥甜,墨色劲装早已被血浸透。他望向景玉王府方向,檐角铜铃在暮色中摇晃,像是易文君出嫁时发间的金步摇。七年前叶氏满门被屠那夜,那个蜷缩在紫藤花架下发抖的少女,此刻应当已披上绣着金凤的嫁衣。
镜湖阁内,红烛将鎏金屏风照得通明。叶照白推开雕花木门时,正见易文君将羊脂玉镯往皓腕上套。那玉镯"当啷"坠地,碎成三截,如同他们被斩断的年少时光。
"阿照..."易文君指尖还沾着口脂的艳红,嫁衣上缀着的珍珠随着颤抖簌簌作响。十二年前她们还在叶府采朱砂莲时,也是这样隔着花枝相望。只是如今横亘其间的,是皇权铸就的千仞宫墙。
叶照白轻声道,"他在闯第九门。"话音未落,东南角突然传来瓦片碎裂之声。二十八个铜铃同时震响,惊起栖在琉璃瓦上的白颈鸦。
青玉台上,萧若风的白玉剑穗扫过满地残花。他看着叶鼎之:“你知道的,你今日不能带走她。”
叶鼎之不语,只是一味地向镜湖阁方向走去,他早已伤重,如今又如何是萧若风风的对手,可他不甘心,他想再看她一眼。
突然,凌冽剑气而至。
"让开。"叶照白剑尖挑起三朵落花,剑气将池水割裂成万千银珠。萧若风旋身避开锋芒,照雪剑在暮色中划出青虹,"你可知此刻景玉王府外有三百御林军?就算他闯进来..."
剑锋相撞时迸出火星,照亮叶照白眼底决绝:"七年前你们萧家血洗叶氏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她突然变招,长剑微挑直逼他手腕,却在触及脉搏时滞了半寸。
就是这瞬息迟疑,让萧若风扣住她命门。温热血珠顺着剑刃滴落,在他月白锦袍上绽开红梅:"跟我回府,我保你们..."话未说完,西北角突然传来琉璃瓦碎裂的脆响。
叶鼎之破窗而入时,易文君鬓间凤钗正坠入烛台。火苗"嗤"地蹿起,映得她眼角泪光宛如鎏金。两人之间隔着十二柄淬毒弩箭,窗棂外御林军的铁甲泛着寒光。
"走!"叶照白突然震断束发银簪,三千青丝化作漫天玄网。银簪断成无数小块,似暗器飞射而出,多数御林军躲闪不及,倒地不起。萧若风瞳孔骤缩。
当最后一缕暮光沉入宫墙,三人策马冲出永安门。往朱雀大街方向奔去,只要出了那里,他们就能离开。叶鼎之将易文君护在怀中,背后箭雨被叶照白的剑气绞成齑粉。萧若风握着半截染血衣角立在城头,看着那道白影渐渐融入夜色,忽然想起那年他拜访叶家时的朱砂莲——开得最艳的那朵,终究是碾碎在了皇权车轮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