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青时

半月后，竹海。

竹海翻浪，晨雾在剑尖凝成露珠。

叶照白足尖点在碗口粗的翠竹上，青衫被山风灌满，像片不肯坠落的竹叶。李长生负手立在十步外的青石上，三枚铜钱在指尖翻飞如蝶："再快些，以你如今的内力躲过这三枚铜钱不成问题。"

铜钱破空声骤然尖锐，叶照白旋身避过第一枚，第二枚擦着耳际钉入竹干。最后一枚铜钱直取膻中穴，她折腰后仰，却见李长生袖中飞出一根红绳，正缠住她欲借力的右腕。

竹枝应声折断。

坠落的瞬间有白影掠过檐角，萧若风接住她时，袖间沉水香混着竹叶清气扑面而来。少年掌心抵在她后腰，体温透过轻纱灼得人心慌。

"小师兄看够热闹了？"叶照白挣开时，瞥见他腰间玉佩缠着自己的剑穗。

萧若风不语，指尖拂过石桌上的青叶。

“好了好了，就到这了吧，吃饭去。”说罢，便不再管二人。

叶照白转头时，唇瓣擦过他肩头云纹。萧若风松手后退，碰翻了案头青瓷瓶，新折的桃花枝滚落砚台。

——

暮鼓响起时，李长生拿着一柄花枝。"攻过来。"他说。叶照白第七次被震飞兵刃，腕间红痕叠着旧伤。

残阳如血，叶照白终于点中李长生衣角。收势时长剑划过竹枝，三十七片竹叶齐根而断，切口平滑如尺量。不远处驻足的萧若风看见少女瞳孔里映着漫天纷扬的碧色，像江南烟雨落进剑光。

"不错不错，如今你也算突飞猛进了。"李长生甩袖离去前，将药瓶搁在石桌上。蝉鸣骤起，暮色淹没了少年耳尖绯色。

月光爬上窗棂时，她靠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练剑的某人“你这几日，为何总是在这儿？”

萧若风握紧了手中剑，忽听雷声隐隐。山雨欲来时，少女发间茉莉香混着药草苦味，竟比春风更缠人。

少女定定看向他，萧若风有些无措，该如何跟她说，他对她生了情，直接说，会不会太唐突，吓到她了，那......

叶照白环胸疑惑地看着他，萧若风眉头一会儿紧紧皱起，一会儿又放松，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再深究，她找转身走向屋里。

这边，萧若风终于下定决心“叶姑娘，我...”抬眼望去那里还有人影，只有飞花伴着青叶簌簌落下。

他无奈叹气。

——

北疆的雪落在肩上时，叶鼎之正握着玄铁剑带着焚火劈开第七十九道冰瀑。雪崖师父的白眉沾着冰晶，枯枝般的手指突然点在他后颈："这一式，你多添了三分杀意。"

冰面映出青年轮廓分明的下颌。他终于舒出一口气。

"弟子明日启程。"叶鼎之收剑入鞘，冰晶簌簌落进他衣领。雪崖望着徒儿没入风雪的身影，闭了闭眼，叹息悠远“唉...”。

——

天启城飘起今春第一场雨时，叶照白正倚着竹林小阁的朱漆栏杆拆信。北疆特制的冰蚕纸洇开墨迹，凌厉的笔锋几乎穿透纸背："四月初七，归。"

铜炉里沉香突然爆出火星，她转头，自三日前开始，照雪剑便不时震颤，仿佛感应到什么。

"景玉王大婚在即，这几日城中不太平。"萧若风的声音混着雨丝飘来，他手中捧着鎏金请柬。

请柬上是朱雀纹样，微微晕开的金粉，闪着微光。叶照白的神思却早已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