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之路（完）

此时，渭水河畔。

春雨落尽，桃花落进渭水时，叶照白的黑衣正往下滴着血。叶鼎之伏在她背上，滚烫的呼吸灼着她后颈的伤。抬脚踏碎的不止是春泥，还有沿途的暗箭。

"到了。"她忽地停下，望见渡口青旗。几人正在船头烤火，火星子噼啪溅在雪崖老人肩头。

众人见她背上的血人，霎时静了。雪崖老人从舱内踱出时，檐角铜铃恰被风吹得乱响。

"经脉断得像摔碎的玉珏。"雪崖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搭在叶鼎之腕间，灰白眉头忽然剧烈抖动，"毒素已入天枢穴。"

将人扶进船舱，叶照白看着老人将三寸银针刺入叶鼎之百会穴。

"北邙山的雪蟾。"老人往香炉掷了把艾草，青烟里浮动着西域曼陀罗的甜腥，"配上他的赤炎心法，此毒可解。事不宜迟，我带着他御剑而走，你跟..."，雪崖看着众人背后痴痴望着叶照白的萧若风，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自己看着办。”

说罢，带着人离开。

剩下众人也互相道别，并约定来日总有相聚的一天。

剑穗扫过雕花木窗。叶照白转身时，正撞进萧若风来不及收敛的目光。他玄色蟒纹袍摆还沾着恶战留下的血污。

"药。"他递来的青玉盒还带着体温，指节处新添的刀伤与旧疤痕交错，"司空说这能镇你心脉寒气，减轻修炼寒气的痛苦。"

最终她还是接过了他的好意，随后走出船去，上了岸。

他抬步跟上，见她突然伸手接住片飘落的桃花。

"你要走了吗？"

他声音比落花还轻，指尖触到她手背时，手掌余温尚未散尽。叶照白抿了抿唇，他们终究是要离别的。他是皇子，而她只是一无根浮萍。

"嗯。"

她这个字出口时，河面正掠过一只白鹭。看着她有些失落的眉眼，萧若风突然笑了，那笑意漫过眉梢，竟比当年他单枪匹马闯过天启十二门时还要恣意。他手指顺着她腕骨滑进掌心，十指相扣的刹那，空气突然变得绵密，片片残花簌簌落下。

"现在可否允我跟着你了？”

叶照白指尖颤了颤。她记得几日前，这人将她从那般险境带走后对她说的话，允他跟着她。可她以为他们终究是不可能的。此刻他掌心有薄茧，温度却比那日滚烫百倍。

她望着他烫人的眼眸，露出这几日第一抹笑，她好似很少笑，此刻的笑依旧很淡。可萧若风看见了。

"好。"

这个字刚出口就被拥进带着松墨气息的怀抱。萧若风下颌抵着她发顶。

照夜白马踏碎满地落花时，叶照白听见他贴着耳畔的低语："天启城的合欢树，今年该开花了。"

十年后临安茶楼，说书人将醒木拍出金戈之声："要说那琅琊王何等痴情！龙案上的传位诏书说烧便烧，十二旒冕冠说弃便弃，只要追得上渭水河畔的佳人——"

窗外春雨正浓，有人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立在桃花树下，伞面上墨色游龙与当年蟒袍纹样分毫不差。

"萧夫人。"小二捧着陈年竹叶青上前，"您要等的客人到了。"

檐角铜铃骤响，满堂茶客忽见白影掠过长街。说书人指着窗外踏花而去的马骑抚掌大笑："诸君且看！这马上人分明还是旧时模样！”

茶楼外春雨忽然裹着桃瓣纷扬如雪，恍惚间竟与渭水诀别那日的落花重叠。她们的故事还没结束，他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