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兰月侯接过豆羹饭,轻声问道……
兰月侯如果我没有记错,太师应该是南方人士吧?
“不错,”
董太师回答道……
“在我的故乡,人们去世后,会为前来吊唁的客人准备一碗豆羹饭。”
“至于为何如此,早已无人知晓,只是世代相传。”
“小时候,我对死亡并无概念,只觉得大家围坐一起,共享一碗豆羹饭,倒也热闹非凡。”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渐渐明白,这一碗看似普通的豆羹饭,承载着对逝者的深切怀念。”
“自从来到天启,已有多年未曾品尝过这种滋味了。”
兰月侯这样的饭,也不愿多尝。
兰月侯语气淡漠地说道,董太师端起碗,缓缓开口……
“只希望在我离开人世之时,仍有人愿意为我送上这样一碗豆羹饭。”
朝堂上的官员们纷纷伸出双手,表示认同。
萧崇亦坐下,与书童玄同默默享用起来。
唯有萧羽推开面前的豆羹饭,愤怒地质问……
赤王我不吃!
随即带着龙邪大步离去,雪月城的十六位弟子并未阻拦。
门外,真正的宴会主人正静候其来。
沈嘉惠.萧眠你可以选择不吃完,但若一口未进便想离开,那是不可能的。
沈嘉惠冷笑道,萧羽闻言,气急败坏地反驳……
赤王沈嘉惠,你是不是疯了?
沈嘉惠.萧眠没大没小,应该叫我姐姐。
沈嘉惠纠正道。
萧瑟老七,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接受那一碗豆羹饭。
萧瑟站起身,转身面对萧羽,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萧瑟很快你就会明白,这件事与你息息相关。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引得众人纷纷回头张望。
夜已深沉,还能有谁赶来参加这场宴会?
宾客们听到声响,相继走出千金台。
天启城当前处于闭城状态,所有武官二品以上者均被限制在家,即便是北离军中首屈一指的叶啸鹰,也无法自由出入将军府。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深夜于天启城内策马疾驰?
兰月侯这是战马的声音。
兰月侯低声说道。
萧若昭现在是什么时候,谁敢在天启城放肆纵马?你确定没有听错?
萧若昭疑惑地问道。
宾客们已全部聚集在千金台门前,却无人敢擅自离开。
萧羽向龙邪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摇了摇头,轻声回应……
“不是我们的人,他们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鲁莽之事。”
长街尽头,那辆雄伟的马车缓缓显现。
六匹黑色的夜北马,拖曳着金光璀璨的庞大车身,沿着石板路稳稳前行,直指千金台。
即便青州沐家富可敌国,马车也只能由五匹马拉动;唯有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方能拥有六马之车。
马车两侧,跟随的是身披虎首纹身的虎贲郎们,他们步伐矫健,甲胄碰撞间发出清脆而庄重的声响。
车夫轻挥马鞭,姿态悠然自若,似乎并不急于赶路,毕竟晚宴已散,迟到的宾客又何必在意这最后的距离?
然而,这位车夫却身着华丽的银色战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背负的银色长刀更显其非凡身份。
“这……”李若重面色苍白,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可能!”刑部尚书周德眉头紧锁,难以置信。
随着马车停下,车夫率先下车,退至一旁。
随后,马车的帷幔轻轻掀开,四位身着不同服饰的官员依次下车:掌香监瑾仙公公手捧香炉,掌册监瑾玉公公怀抱典籍,掌剑监瑾威公公握着镇国宝剑,掌印监瑾言公公则高举传国玉玺。
最后,一位身穿紫色蟒袍的老者缓步走出,眉宇间透露出深邃的威严,两鬓斑白,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众人——正是大监瑾宣公公。
整个街道陷入了一片死寂,无人敢出声,等待着瑾宣公公的开口。
先是禁军统领、虎贲上尉黎长青以车夫身份现身,紧接着便是五大监的隆重登场,如此规格的迎宾仪式,除了国家重大祭祀外,只会在迎接最为尊贵的客人时才会展开。
而能够享受这般礼遇的人物,在北离境内唯有唯一。
马车上悬挂的神鸟大风旗随风飘扬,那展翅欲飞的神鸟仿佛要冲破云霄。
瑾宣大监双手交叠于袖中,声音洪亮而坚定……
瑾宣陛下驾临!
千金台前的所有人瞬间跪倒,包括那些平日里面圣不必跪拜的太师董祝与国师齐天尘也不例外。
唯有沈嘉惠在萧若昭的暗示下,坚毅地站立不动,这份勇气背后是对某位特殊人物的尊重与信任。
空气中弥漫着敬畏与期待,所有人都低垂着头,齐声高呼:“恭迎陛下!”
另有一人,仿若瑾宣公公的模样,将双手笼于袖中,目光坚定地凝视着瑾宣,如同对峙般。
此人,自然非萧瑟莫属。
其余众人依旧伏地不起,因马车内那位至尊者尚未赐言“请起”。
黎长青面色铁青,那百名精甲虎贲郎亦默然无声,四位手捧皇室圣物的大监面无表情,连瑾宣大监对萧瑟的逾矩之举亦视若无睹,只是侧身避开他的视线。
马车的帷幔再次被掀开,却未见人影步出,只有一缕略显疲惫的声音悠悠传来……
明德帝你回来了?
萧瑟微微颔首……
萧瑟臣已归来。
明德帝孤为你修建了一座永安王府,择吉日即可入住。
明德帝如今你已是王爵之身,须知礼仪之道。
萧瑟臣遵命。
明德帝听说,你自称为‘萧瑟’,何故?
萧瑟顺耳而已。
明德帝也罢,只要你喜欢便好。闻说,你的痼疾已然痊愈?
萧瑟确实无恙。
明德帝甚好,孤近来身体欠佳,恐难常来探望。
萧瑟无妨。
明德帝嗯,归来即安,宴席,可已散?
萧瑟方始散席。
明德帝尚有余食否?孤腹中饥饿。
萧瑟尚余一碗豆羹饭。
萧瑟回首望向屠二爷,后者迟疑片刻终不敢起身。
国师齐天尘则含笑站起……
齐天尘无碍,交予贫道。
明德帝太师,未曾料及今日亦莅临此地。
明德帝适才未能得见,速速请起。
董太师缓缓抬头站起,轻咳一声,未置一词。
齐天尘轻挥拂尘,一碗豆羹饭便自千金台上腾空而起,径直飞向马车。
瑾宣大监欲上前查验,却被车内明德帝制止……
明德帝既是国师所呈,毋需检验。
瑾宣闻言退后,那碗豆羹饭稳稳落入明德帝手中。
明德帝接过豆羹饭,细嚼慢咽。
满朝文武、商贾巨擘、萧氏宗亲皆静默跪伏,聆听萧瑟与明德帝间似家常般的对话,耐心等待着明德帝缓缓享用完那碗豆羹饭。
良久,明德帝放下手中的粗瓷碗,轻叹道……
明德帝孤自幼居于天启,却也听闻过小九在外游历的种种见闻。
明德帝萧瑟,可是有人离世了?
萧瑟是臣的师兄。
明德帝沉默良久,终究闭合了帷幔……
明德帝你已长大成人,孤再难如往昔般约束于你。
明德帝今后你欲何为,尽可自行决断。
萧瑟臣领旨。
明德帝凌姝可在?
萧凌姝自暗处走出,静静站立,未施一礼……
萧凌姝陛下。
明德帝孤敕令特许修缮王府,日后在天启不至于无栖身之所。
萧凌姝谢陛下恩典,然王府多为伤心之地,远不如姑母在稷下的书院来得舒心。
萧凌姝语调微凉。
明德帝走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