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教室走了大半人,在学校午休的只有零星几个。
家住学校附近的,中午会回家吃饭,下午上课时再来学校。
乐家到学校,走的速度快,来回也要一个小时,午休只能待在教室。
临近放学时,杨天涯被谢江林喊走,说中午有事,出去一趟儿。
具体是什么事,无从可知。
乐书音像往常一样,吃过午饭后,趴在桌子上,听着头顶的风扇声入睡。
旧街小道,有病网吧。
街里的四人,步伐急促,行色匆匆,每个人的神态异常紧张。
“秦忝,别担心。”谢江林心里也十分担心大叔,但眼下只能先安抚秦忝的情绪,让他冷静下来。
秦忝的声音有些抖,听着让人极为不安。
“嗯,我尽量。”
夏日灼灼,旧街路面被烈日晒得干燥,四处开裂。
每逢暴雨倾盆,旧街上的路,一眼望去,到处坑洼,如今却异常地干燥,热得人难耐。
往日话多的杨天涯,话到嘴边,只能忍住咽下,眼下恐怕再说什么话,都无法让秦忝装作无事人的样子。
他的心里隐约觉得,事情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到了有病网吧门口。
门帘被秦忝猛地甩开,帘子撞上门框,发出轰鸣,“啪嗒”一响,反弹了回来。
他神情紧张,巡视周围,目光在寻找人。
“爸!”
“大叔!”
秦忝和谢江林两人,不谋而合,看了对方一眼,两人去了不同的区域。
网吧内糟乱,椅子乱叠,往桌上一瞧,有的电脑屏幕被砸得稀巴烂,就连旁边的绿植都未能避免。
地面十分狼藉,水泥地上沾着点滴血迹,有的颜色看着暗沉,似乎过去了几个小时。
秦忝向后门走去,一个没注意,被摔烂在地上的绿植绊住脚,整个人硬生生地撞到旁边的桌角,额头顿时破相流血。
他“闷哼”一声,手按住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眼前的眩晕感,让他站不起身。
“忝哥!”许琉跟在后面,想要拉住向前摔的秦忝,却为时已晚。箭步上前,捂着他的头,神色慌张:“忝哥,能站得起来吗?”
在学生区域那边找人的谢江林和杨天涯听到成人区域那边的响声。
以及许琉突然的喊叫声,两人急忙往这边赶来。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秦忝借力搭在许琉的手臂上,慢慢站稳,用校服衣角擦去额头上的血液。
许琉看到桌上的纸巾,伸手想抽纸,却迟了一步。
四人站在一块,围成一圈,两眼相视,心照不宣地想。
整个网吧,看不到大叔的身影。
网吧里变得沉寂,杨天涯和许琉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摆放好,并推回原位。
破损的电脑,连同绿植散落的泥土,一同倒进垃圾箱里。
秦忝坐在前台旁的饮料箱上,手里按着额头止血,沉默不语,心里在想着什么。
悬着的心,让他如坐针毡,按住伤口的手力气变大,松开纸巾时,竟按出了红印。
谢江林靠着墙边,心里隐约不安,但他从未表现出来。
校裤口袋里的手机还未熄灭,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的电话,依旧显示无人接听。
他微低着头,瞥见秦忝的手机页面,显示无人接听的电话与他一样。
他俩的心情,十分糟糕。
秦忝变得焦躁,怒骂爆脏话:tmd人到底在哪啊?!好端端的人,还能去哪里?!
当人们遇到极端危险的情况时,脑子总会短路,所在意的人,消失在眼前,会心慌悸短,会不知所措。
就连当下最需要的理性,也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向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人们对于它的拥有,也只是几时几分。
许琉和杨天涯打着配合,观察秦忝的表情,注意他的情绪。
“忝哥,别担心,大叔说不定过会儿就出现了。”
杨天涯应和:“吉人自有天相,大叔肯定会没事的,”他正说着,还想着在说点什么,原本靠在墙角的谢江林,像是发现了什么,走到前台背后的墙角。
谢江林的声音有些急切,边说边打开了电脑,看着不远处的三人,像镇定剂,说了句:“监控。”
包括谢江林自己,他们一时忘了,还有监控这回事。
所有人恍然大悟,秦忝猛地看向他,冲了过去,想亲自操作电脑。
但碰到鼠标的手在发抖,秦忝心里咒骂:怎么偏偏这时候,就给我失灵了。
“别担心。”谢江林在秦忝的手上轻拍,示意让他不要着急,谢江林拿过鼠标,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一打,输入了一行字。
许琉和杨天涯站在他们的身后,屏息凝神,不敢说话。
谢江林找到了当天的监控,点了倍速,播放回看。
早上九点,网吧里一片宁静,无事发生。
大叔躺在摇椅上,用蒲扇扇风,扬声器里播放着小曲,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进度条拉到10点30分,躺在摇椅上的大叔,像是被外面的声响给吓着了,突然从摇椅上站起来。
表情惊慌失色,右脚还未穿上拖鞋,姿势有些跛脚,想要去关门。
下一秒,监控里拍到了出现在门口的那人,阳光照在他的背上,他的影子倒映在网吧的水泥地。
短短几秒钟,谢江林在大叔的脸上,看到了恐慌。
李佞辰。
李灿森的哥哥。
准确来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哥。
秦忝和谢江林在小学三年级认识,因厕所位置先到先得的原则,大打出手,两人谁也不服谁,最终厕所也没上,两人拽着对方 死不松手。
去找老师说理,直至老师废了半天口舌,带着他俩出现在厕所,释放憋了半夜的尿,在老师的见证下,两人握手和好。
两人缘分不浅,上了初中,读的同一所学校,虽在隔壁班,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厕所路上,吃饭途中,都难免躲过对方的“言语攻击”。
元旦那一晚,晚上的班级都在播放着电影,谢江林在3班,秦忝在2班。
谢江林的位置靠窗,坐在最后一桌,后门由他自由把关,晚自习经常开着,或许是为了通风。
电影播放到高潮时。
2班的后门,被人用力踹开,狠狠地砸向墙壁,发出一阵响声。
谢江林被吓得一哆嗦,腿跨过门槛,手肘搭在腿上,探出头 ,往前面一看。
刺耳的脏话连篇,秦忝和李佞辰扭打在一起,夜晚走廊的灯,照得没那么亮,但依然如此,谢江林看见李佞辰的右脸,臃肿红透。
“去你妈x的”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秦忝怒吼,那一层楼的窗户不约而同打开,有人从班级探出头,往2班后门看。
“我去,快来快来,有人打架。”
“哪呢?哪呢?”
李佞辰指甲长,擦过秦忝手臂时,反手向下,青筋暴起。
霎时划过之际,秦忝的手臂溢出刺眼的血液,缓缓滴落至地面。
越渗越多。
秦忝低声咒骂“我擦。”,借着个子比李佞辰高些,一把锁住他的脖子,牵制住李佞辰。
眼神凶狠,牙齿抵舌,反手贴着李佞辰的脸,在他的脸上一擦一拭,一字一句地挑衅说:“你再抓一个试试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谢江林穿过人群,在秦忝松开差点喘不过来气的李佞辰时,动作快准狠,带着攻击性,朝他脸上打了一拳。
李佞辰没站稳,转了个圈。
闷哼一声——————谢江林又重重地给他一拳。
秦忝抬起脚,刚想踹李佞辰,被谢江林及时拦住,将他挡在身后:打死他,以后可就没得玩了,宽宏大量饶他一次。
监控播放到中午12点,在秦忝他们赶到网吧前。
四人打算前往附近的警察局,询问大叔的位置。
视频里,李佞辰带着一堆红毛绿毛,看着极其不好惹的小混混。
二话不说,不顾大叔的阻拦,闯进网吧就是一顿乱砸,其中两人左右挟持着大叔,将他控制住。
大叔看着眼前的设备被砸烂,跪在地上求饶。李佞辰听到扑通的声音,转头一看,走近大叔,抓着他的脖子往自己身前一凑。
“喂,老不死的。”
“我今心情好,摔点你网吧的破烂,不为过吧?”李佞辰想到了什么,低头笑,往大叔脸上狠拍:“今天刚出狱,就来看望你们一家,别tm摆着这张苦脸给我看。”
李佞辰叉着腰,手指空中,大声一喊。
“给我砸!”他的语气更加兴奋:“往死里砸。”
秦忝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渗出血。
初中的他,意气风发,狠揍口无遮拦的李佞辰,打得他趴下,让李佞辰再也不敢说他是没妈的孩子。
如今,他背后发冷,竟后怕李佞辰。
他不怕打架,也不怕别人的流言蜚语。但他怕,怕父亲出事。更怕父亲,因为他小时候的冲动而替他受到不该有的惩罚。
四人正打算出发警察局时,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打了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警察在给秦湳做笔录。
病房门外,李佞辰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口香糖,哼着不知名的粤语小曲。
楼梯门口出来时,秦忝看到了坐在门外的李佞辰。
带着仅剩下的一丝理性,冲上去拽着李佞辰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提起,咬牙切齿:“李佞辰!”
谢江林跟在秦忝身后,拉住他,力气比以往都要大:秦忝,先进去看看大叔吧。
“这事,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李佞辰朝他吹了个口哨,两人的距离极近,吹起的泡泡,快要碰到秦忝的鼻尖时,“啪嗒”一破。
李佞辰在挑衅秦忝,在试探他的底线:“以前不挺狂的吗,怎么?现在怂成这个b样了?”
杨天涯眼疾手快,奋力拉开李佞辰,拿出他怼人十级的功力:“嘴里塞屁眼了,说话真欠。”
许琉反应过来,去拉李佞辰另一边手,表情不善:“嘴里吹着o泡,你是在o屎吗?”
李佞辰顿时黑脸,几秒前嚣张跋扈的气焰,顿时灭了:……………………你们tm谁啊?
警察记完笔录出去,留秦忝和谢江林在病房。
秦忝看见父亲坐在病床上,头上包扎的纱布,心里一紧,抓着父亲的手。
“对不起爸,都怪我。”
秦湳想笑着把这事敷衍过去,看到冲进病房的秦忝头上的血迹,欲势从床上起身,说话竟有些磕巴:“忝,小忝啊,你的额头怎么弄到的?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没跟人打架,不小心磕到的,不碍事。”
秦湳望向谢江林,在向他求证。
“秦叔,小忝说的是真的,没骗你。”
秦湳才放下心来。
从病房出来时,谢江林从警察口中得知,人是李佞辰打的,警也是他报的。询问秦湳的意见后,此事和解协议,对李佞辰并未做处罚。
下午的课,杨鱼的笔记本上记着:杨天涯和谢江林缺课*4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乐书音翻开英语课本,提前预习后面要讲的内容。
左边放着一本英语字典,对照课本上圈出来的生词,一个一个去找词意。
向宛低头玩着手机,游戏页面显示闯关失败,这是她在下午玩的第99局惨败局。
她顿时没了兴趣,玩腻了。
转过身,趴在乐书音的桌子上,盯着她看:“音音,别学了,你都学一个下午了,能不能陪我玩会儿?”
乐书音合上词典,坐直了身体,察觉到她的郁闷:“怎么啦?”
向宛和杨天涯一直互怼,向来看不惯对方,这次竟出乎意料地开始问起她的同桌:“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又去哪里耍了?”
向宛眼睛微眯,伸直腰,在杨天涯和谢江林两人的位置来回扫看:“他俩,”
她顿了几秒,放低音量:“他俩不会是那个,去约会了吧?”
乐书音用自己有限的认知,去认真思考了向宛问的问题,十秒后认真且坚定地说:“两个大男人,也能约会吗?”
向宛听懵了,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无奈作罢:算了算了,不能污染祖国的花朵,不然我可成了千古罪人了。
乐书音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嘴,看来她的问题问得让人无语。